为义
冶徒娱、县子硕①问于子墨子曰:“为义孰为大务②?”子墨子曰:“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欣③者欣,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④成......
景公占梦
景公病水①,卧十数日,夜梦与二日斗不胜。晏子朝,公曰:“夕者梦与二日斗,而寡人不胜。我其死乎?”晏子对曰:“请召占梦者②。”出于闺③,使人以车迎占梦者至。曰:“曷为见召?”晏子曰:“夜者公梦二......
傅马栈最难
桓公①观于厩②,问厩吏曰:“厩何事最难?”厩吏未对,管仲对曰:“夷吾尝为圉人③矣,傅马栈最难:先傅曲木,曲木又求曲木;曲木已傅,直木无所施矣。先傅直木,直木又求直木;直木已傅,曲木亦无所施矣。......
水土异也
晏子将使楚,楚王闻之,谓左右曰:“晏婴,齐之习辞者也。今方来①,吾欲辱之,何以也②?”左右对曰:“为其来也③,臣请缚一人过王而行。王曰:‘何为者也?’对曰:‘齐人也。’王曰:‘何坐④?......
駮象①虎疑
桓公乘马,虎望见之而伏。桓公问管仲曰:“今者寡人乘马,虎望见寡人而不敢行,其故何也?”管仲对曰:“意者君乘驳马②而洀桓③,近日而驰乎?”公曰:“然。”管仲对曰:“此駮象也,駮食虎豹,故虎疑焉。”......
上帝杀龙
子墨子北之齐,遇日者①。日者曰:“帝②以今日杀黑龙于北方,而先生之色黑,不可以北。”子墨子不听,遂北。至淄水③不遂④,而反⑤焉。日者曰:“我谓先生不可以北。”子墨子曰:“南方之人不得北......
阳桥与鲂
宓子贱为单父①宰,过于阳昼曰:“子亦有以送仆乎?”阳昼曰:“吾少也贱,不知治民之术。有钓道二焉,请以送子。”子贱曰:“钓道奈何?”阳昼曰:“夫扱纶错饵②,迎而吸之者,‘阳桥’也,其为......
晏子使楚
晏子使楚。以晏子短①,楚人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②。晏子不入,曰:“使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入。”傧者③更道④,从大门入见楚王。王曰:“齐无人耶?”晏子对曰:“临淄⑤三......
墨子与巫马子
巫马子①谓子墨子曰:“子兼爱②天下,未云③利也;我不爱天下,未云贼④也。功皆未至,子何独自是而非我哉?”子墨子曰:“今有燎者⑤于此,一人奉水,将灌之;一人掺火,将益之。功皆未至,子......
鹏与焦冥
景公①问晏子曰:“天下有极大物乎?”晏子对曰:“有。鹏足游浮云,背凌苍天,尾偃②天间,跃啄北海,颈尾咳③于天地,然而漻漻④不知六翮⑤之所在。”公曰:“天下有极细者乎?”晏子对曰:“有......
烛邹亡鸟
景公好弋②,使烛邹主鸟而亡之。公怒,召吏欲杀之,晏子曰:“烛邹有罪三,请数之以其罪而杀之。”公曰:“可。”于是召而数之公前,曰:“烛邹,汝为吾君主鸟而亡之,是罪一也;使吾君以鸟之故杀人,是罪二也;使诸......
医竘与张仪
有医竘者,秦之良医也。为宣王割痤①,为惠王治痔,皆愈。张子②之背肿,命竘治之。谓竘曰:“背非吾背也,任子制焉。”治之遂愈。竘诚善治疾也,张子委制焉。夫身与国,亦犹此也。必有所委制,然后治矣。......
孟贲不易勇
人谓孟贲①曰:“生乎,勇乎?”曰:“勇。”“贵乎,勇乎?”曰:“勇。”“富乎,勇乎?”曰:“勇。”三者,人之所难,而皆不足以易勇。此其所以能摄②三军、服猛兽故也。——《尸子》 &......
以羊易牛
王①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②。”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③,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孟子......
轮人与匠人
轮人操其规①,将以量度天下之圜与不圜也,曰:“中②吾规者,谓之圜;不中吾规者,谓之不圜。是以圜与不圜,皆可得而知也。”此其故何?则圜法明也。匠人亦操其矩③,将以量度天下之方与不方也,曰:“中吾......
取友必端
郑①人使子濯孺子侵卫②,卫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卫......
虾蟆、蛙、蝇与晨鸡
子禽①问曰:“多言有益乎?”墨子曰:“虾蟆②、蛙、蝇,日夜恒鸣,口干舌擗③,然而不听。今观晨鸡,时夜④而鸣,天下振动。多言何益?唯其言之时也。”——《墨子》佚文(见《太平御览》)......
五不足恃
魏文侯问孤卷子曰:“父贤足恃乎?”对曰:“不足。”“子贤足恃乎?”对曰:“不足。”“兄贤足恃乎?”对曰:“不足。”“弟贤足恃乎?”对曰:“不足。”“臣贤足恃乎?”对曰:“不足。”文侯勃然作色而怒曰:“......
揠苗助长
宋①人有闵②其苗之不长而揠③之者,芒芒然④归,谓其人曰:“今日病⑤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
晏子之御
晏子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间而窥,其夫为相御,拥大盖①,策驷马②,意气扬扬,甚自得也。既而归,其妻请去③,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④,......
王良与嬖奚
昔者赵简子①使王良②与嬖奚③乘,终日而不获一禽。嬖奚反命④曰:“天下之贱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请复之!”强而后可。一朝而获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简子曰:“我使掌与女......
公输为鹊
公输子①削竹木以为䧿②,成而飞之,三日不下。公输子自以为至巧。子墨子谓公输子曰:“子之为䧿也,不如匠之为车辖③,须臾刘④三寸之木,而任⑤五十石⑥之重。故所为功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
杞人忧天
杞①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又有忧彼之所忧者,因往晓之曰:“天,积气耳,亡处亡气,若屈伸呼吸,终日在天中行止,奈何忧崩坠乎?”其人曰:“天果积气,日月星宿,不当坠邪?”晓之者曰:“日月星......
郑师文学琴
瓠巴①鼓琴而鸟舞鱼跃,郑师文闻之,弃家从师襄②游。柱指钧弦③,三年不成章。师襄曰:“子可以归矣。”师文舍其琴,叹曰:“文非弦之不能钧,非章之不能成。文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声。内......
迷罔之疾
秦人逢氏有子,少而惠②,及壮而有迷罔之疾,闻歌以为哭,视白以为黑,飨③香以为朽,尝甘以为苦,行非以为是。意之所之,天地、四方、水火、寒暑,无不倒错者焉。杨氏告其父曰:“鲁之君子多术艺,将能已④......
尹氏
尹氏心营世事,虑钟家业,心形俱疲,夜亦昏惫而寐,昔昔梦为人仆,趋走作役,无不为也;数骂杖挞,无不至也。眠中啽呓①呻呼,彻旦息焉。尹氏病之,以访其友。友曰:“若位足荣身,资财有余,胜人远矣。夜......
朝三暮四
宋有狙公①者,爱狙;养之成群,能解狙之意;狙亦得公之心。损其家口,充狙之欲。俄而匮焉,将限其食。恐众狙之不驯于己也,先诳之曰:“与若芧②,朝三而暮四,足乎?”众狙皆起而怒。俄而曰:“与若芧,朝四而......
梁鸯养虎
王虑其术终于其身,令毛丘园传之。梁鸯曰:“鸯,贱役也,何术以告尔?惧王之谓隐于尔也,且一言我养虎之法。凡顺之则喜,逆之则怒,此有血气者之性也①。然喜怒岂妄发哉?皆逆之所犯也。然则吾岂敢逆......
两小儿辩日
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斗,问其故。一儿曰:“我以日始时去人近,而日中时远也。”一儿曰:“我以日初出远,而日中时近也。”一儿曰:“日初出大如车盖①;及日中,则如盘盂②,此不为远者小而近者大乎?”一儿曰......
公仪伯
王曰:“吾之力者能裂犀兕之革,曳九牛之尾,犹憾其弱。女折春螽之股,堪秋蝉之翼,而力闻天下,何也?”公仪伯长息退席,曰:“善哉王之问也!臣敢以实对。臣之师有商丘子者,力无敌于天下,而六亲不知,......
扁鹊换心
鲁公扈①、赵齐婴②二人有疾,同请③扁鹊求治。扁鹊治之,既同愈,谓公扈、齐婴曰:“汝曩之所疾,自外而干④府藏⑤者,固药石之所已。今有偕生之疾,与体偕长,今为汝攻之,何如?”二人曰:“愿......
为盗之道
齐之国氏大富,宋之向氏大贫;自宋之齐,请其术。国氏告之曰:“吾善为盗。始吾为盗也,一年而给,二年而足,三年大穰①。自此以往,施及州闾。”向氏大喜,喻其为盗之言,而不喻其为盗之道,遂窬垣凿室②,手目......
商丘开
与商丘开俱乘高台,于众中漫言曰:“有能自投下者赏百金。”众皆竞应。商丘开以为信然,遂先投下,形若飞也,扬于地,��骨无①。范氏之党以为偶然,未讵怪也。因复指河曲之淫隈②曰:“彼中有宝珠,......
愚公移山
太形、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惩①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谋曰:“吾与汝毕力平险,指通②豫南,达于汉阴,可乎?”杂然相许。其妻献疑曰......
韩娥善歌
昔韩娥①东之齐,匮粮,过雍门②,鬻③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欐④,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过逆旅,逆旅人辱之。韩娥因曼声⑤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还,复为曼......
詹何钓鱼
詹何以独茧丝为纶,芒针为钩,荆筱①为竿,剖粒为饵,引盈车之鱼于百仞之渊,汩流②之中;纶不绝③,钩不伸,竿不挠。楚王闻而异之,召问其故。詹何曰:“臣闻先大夫④之言:蒲且子⑤之弋也,弱弓纤......
偃师献技
偃师谒见王。王荐之,曰:“若与偕来者何人邪?”对曰:“臣之所造能倡者①。”穆王惊视之,趣步俯仰②,信人也。巧夫顉其颐③,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穆王悦而叹曰:“人之巧乃......
亡鈇
人有亡②鈇者,意其邻之子。视其行步,窃鈇也;颜色,窃鈇也;言语,窃鈇也;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鈇也。俄而抇其谷而得其鈇,他日复见邻人之子,动作态度,无似窃鈇者。——《列子·说符》 &n......
樗树之用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①。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②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③;东西跳梁......
纪昌学射
纪昌者,学射于飞卫。飞卫曰:“尔先学不瞬,而后可言射矣。”纪昌归,偃卧其妻之机下,以目承牵挺①。二年之后,虽锥末倒眥②,而不瞬也。以告飞卫,飞卫曰:“未也,必学视而后可,视小如大,视微如著,而后告......
高山流水
伯牙①善鼓琴,钟子期②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乎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乎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伯牙游于泰山之阴,卒逢暴雨,止于岩下;心......
姑射神人
肩吾问于连叔①曰:“吾闻言于接舆②,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③,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④......
献鸠
邯郸之民以正月之旦献鸠于简子①,简子大悦,厚赏之。客问其故。简子曰:“正旦放生②,示有恩也。”客曰:“民知君之欲放之,故竞而捕之,死者众矣。君如欲生之,不如禁民勿捕。捕而放之,恩过③不相补矣。......
锟铻剑与火浣布
周穆王大征西戎③,西戎献锟铻之剑,火浣之布。其剑长尺有咫④,练钢赤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火浣之布,浣之必投于火;布则火色,垢则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疑⑤乎雪。皇子⑥以为无此物,传......
季梁得病
杨朱之友曰季梁。季梁得病,七日大渐①。其子环而泣之,请医。季梁谓杨朱曰:“吾子不肖如此之甚,汝奚不为我歌以晓之?”杨朱歌曰:“天其弗识,人胡能觉?匪②祐自天,弗孽③由人。我乎汝乎,其弗知乎!医......
不龟手之药
惠子①谓庄子曰:“魏王②贻我大瓠③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④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
燕人还国
燕人生于燕,长于楚,及老而还本国。过晋国,同行者诳之,指城曰:“此燕国之城。”其人愀然①变容。指社曰:“此若里之社。”乃喟然②而叹。指舍曰:“此若先人之庐。”乃涓然③而泣。指垅④曰:“此若......
施氏与孟氏
鲁施氏有二子,其一好学,其一好兵。好学者以术干齐侯,齐侯纳之,以为诸公子傅①;好兵者之楚,以法干楚王,王悦之,以为军正②。禄富其家,爵荣其亲。施氏之邻人孟氏同有二子,所业亦同,而窘于贫。......
造父习御
造父①之师曰泰豆氏②。泰豆立木为涂③,仅可容足;计步而置,履之而行。趣走④往还,无跌失也。造父学之,三日尽其巧。泰豆叹曰:“子何其敏也!得之捷乎!凡所御者,亦如此也。曩⑤汝之行,得之于......
力与命
力谓命曰:“若之功奚若我哉?”命曰:“汝奚功于物而欲比朕①?”力曰:“寿夭、穷达②、贵贱、贫富,我力之所能也。”命曰:“彭祖③之智不出尧舜之上,而寿八百;颜渊之才不出众人之下,而寿十......
美男哀骀它
鲁哀公①问于仲尼②曰:“卫有恶人焉,曰哀骀它③。丈夫与之处者,思而不能去也;妇人见之,请于父母曰‘与为人妻,宁为夫子妾’者,十数而未止也。未尝有闻其唱者也,常和人而已矣。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
莫逆之友
子祀、子舆、子犁、子来①四人相与语曰:“孰能以无为首,以生为脊,以死为尻②;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四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俄而子舆有病,子祀往问之。曰:“伟哉,夫造物者将......
罔两问景
罔两①问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景曰:“吾有待②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蚹③蜩翼④邪!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庄子·齐物论》......
壶子示相
郑有神巫曰季咸①,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②以岁月旬日若神。郑人见之,皆弃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归,以告壶子③,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未......
浑沌之死
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①。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庄子·应帝......
啮缺与王倪
啮缺①问乎王倪②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曰:“吾恶乎知之!”“然则物无知邪?”曰:“吾恶乎知之!虽然尝试言之: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
游于无有者
天根①游于殷阳②,至蓼水③之上,适遭无名人而问焉,曰:“请问为天下。”无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④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
使蚊负山
肩吾见狂接舆。狂接舆曰:“日中始①何以语女?”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狂接舆曰:“是欺德也。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夫圣人之治也,治外乎?正而后行,确乎......
栎社树
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①。其大蔽数千牛,絜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