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镜词
镜之工,列十镜于贾区 ① 。发奁而视,其一皎如,其九雾如。或曰: “良苦之不侔 ② 甚矣!”工解颐谢曰: “非不能尽良也, 盖贾之急, 唯售是念。今来市者, 必历鉴周睐,求与己宜。彼皎者,不能隐芒杪 ③ 之瑕,非美容不合。是用什一其数 ④ 也。”予感之,作《昏镜词》...
临江之麋
临江之人畋 ① ,得糜麑 ② ,畜之。入门,群犬垂涎,扬尾皆来。其人怒,怛之 ③ 。自是日抱就犬, 习示之 ④ , 使勿动, 稍使与之戏。积久, 犬皆如人意。麋麑稍大, 忘己之麋也,以为犬良我友,抵触偃仆,益狎。犬畏主人,与之仰俯, 甚善, 然时啖其舌。三年, 麋出门, 见...
粤犬吠雪
仆往闻庸 ① 、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则犬吠,予以为过言。前六七年,仆来南,二年冬,幸大雪,踰岭,被南越中数州。数州之犬, 皆苍黄 ② 吠噬,狂走累日,至无乃已。然后始信前所闻者。 ——《柳河东集·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注释】 ①庸:古国名,春秋时,是巴、秦、楚...
罴说
鹿畏 ② , 畏虎,虎畏罴。罴之状,被发人立,绝有力而甚害人焉。楚之南有猎者,能吹竹为百兽之音。寂寂持弓矢罂 ③ 火,而即之山。为鹿鸣以感其类,伺其至,发火而射之。 闻其鹿也,趋而至。其人恐,因为虎而骇之。 走而虎至,愈恐,则又为罴,虎亦亡去。罴闻而求其类,至...
伏神
余病痞 ② 且悸,谒医视之,曰:“惟伏神为宜。”明日,买诸市, 烹而饵 ③ 之,病加甚, 召医而尤 ④ 其故。医求观其滓, 曰: “吁! 尽老芋 ⑤ 也。彼鬻药者欺子而获售, 子之懵也,而反尤于余,不以过乎?”余戍然惭,忾 ⑥ 然忧,推是类也以往, 则世之以芋自售而病乎人者...
截冠雄鸡志
翱至零口 ① 北,有畜鸡二十二者,七其雄,十五其雌,且啄且饮, 而又狎乎人。翱甚乐之, 遂掏粟投于地而呼之。有一雄鸡, 人截其冠,貌若营群 ② ,望我而先来,见粟而长鸣,如命其众鸡。众鸡闻而曹 ③ 奔于粟,既来而皆恶截冠雄鸡而击之, 曳而逐出之。已而竞还啄其粟。...
儆舟
刘子浮于汴 ② ,涉淮 ③ 而东。亦既释绋 ④ ,榜人告予曰: “方今湍悍而舟盬 ⑤ , 宜谨其具以虞焉。”予闻言若厉 ⑥ , 由是袽 ⑦ 以窒之, 灰以墐 ⑧ 之, ⑨ 以干之。仆怠而躬行,夕惕而昼勤。景霾晶 ⑩ 而莫进,风异响而遄止 ⑾ 。兢兢然累辰 ⑿ ,是用 ⒀ 获济。...
养鸷词
途逢少年, 志在逐禽兽。方呼鹰隼, 以袭飞走。因纵观之, 卒无所获。行人有常从事于斯者曰: “夫鸷禽,饥则为用 ① 。今哺之过笃 ② ,故然也。”予感之,作《养鸷词》: 养鸷非玩形, 所资击鲜 ③ 力。少年昧其理, 日日哺不息,探雏网黄口,旦暮有余食。宁知下 ④ 时,...
大鲸
大鲸驱群鲛 ② ,逐肥鱼于渤澥 ③ 之尾。震动大海,簸掉巨岛,一啜而食若舟者数十 ④ 。勇而未已,贪而不能止,北蹙 ⑤ 于碣石 ⑥ ,槁 ⑦ 焉,向之以为食者,反相与食之。 ——《柳河东集·设渔者对智伯》 【注释】 ①鲸(jing):水栖哺乳动物,外形似鱼,最大可达三十米...
蝜蝂传
蝜蝂 ① 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持取,卬 ② 其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其背甚涩,物积因不散,卒踬 ③ 仆不能起。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 极其力不已, 至坠地死。 ——《柳河东集·蝜蝂传》 【注释】 ①蝜 (fu)蝂(ban): 亦作“...
梓人传
裴封叔之第在光德里 ② 。有梓人款 ③ 其门,愿佣隟宇而处焉④。所职寻引 ⑤ 、规矩 ⑥ 、绳墨 ⑦ ,家不居砻斫之器 ⑧ 。问其能,曰:“吾善度材;视栋宇之制,高深、圆方、短长之宜,吾指使而群工役焉。舍我,众英能就一宇。故食于官府,吾受禄三倍;作于私家,吾收其...
钝槌利锥
晋祖士言与钟雅相嘲 ① ,钟云:“我,汝、颍 ② 之士利如锥,卿,燕、代 ③ 之士钝如槌。”祖曰:“以我钝槌,打尔利锥。”钟曰: “自有神锥, 不可得打。”祖曰: “既有神锥, 亦有神槌。”钟遂屈。 ——《启颜录》 【注释】 ①祖士言、钟雅: 皆晋代士人名。②汝、颍...
说骥
伯氏佐戎于朔陲,获良马以遗予。予不知其良也,秣之稊秕,饮之污池。厩枥也,上痺 ① 而下蒸;羁络也,缀索而续韦。其易之如此。予方病且窭,求沽于肆。肆之驵 ② 亦不知其良也,评其价六十缗 ③ 。将剂 ④ 矣,有裴氏子赢 ⑤ 其二以求之,谓善价也,卒与裴氏。裴所善李...
救沉志
贞元 ① 季年夏,大水。熊武五溪 ② 斗,泆于沅③,突旧防,毁民家。跻高望之,溟涬葩华 ④ 。山腹为坻,林端如莎 ⑤ 。湍道驶悍, 不风而怒。崱嶷⑥前迈, 浸淫旁掩。柔者靡之, 固者脱之, 规者旋环之, 矩者倒颠之, 轻而泛浮者硠磕 ⑦ 之,重而高大者前却之。生者力音...
鉴药
刘子闲居,有负薪之忧 ① ,食精良弗知其旨。血气交沴 ② ,炀然焚如 ③ 。客有谓予:“子疾病积日矣,乃今我里有方士,沦迹于医,厉 ④ 者造焉而美肥,跛者造焉而善驰,矧 ⑤ 常病邪?将子谒诸 ⑥ !”予然之,之医所。切脉、观色、聆声,参合而后言曰:“子之病,其兴居之...
永之氓
永 ① 之氓 ② 咸善游。一日,水暴甚,有五、六氓乘小船绝湘水 ③ 。中济 ④ ,船破,皆游。其一氓尽力而不能寻常。其侣曰:“汝善游最也,今何后为?”曰:“吾腰 ⑤ 千钱,重,是以后。”曰:“何不去之?”不应,摇其首。有顷益怠,已济者立岸上呼且号曰:“汝愚之甚,蔽之...
尸虫
有道士言:“人皆有尸虫三,处腹中,伺人隐微失误,辄籍记。日庚申 ② ,幸其人之昏睡,出谗于帝以求飨。以是人多谪过、疾疠、夭死。” ——《柳河东集·骂尸虫文》 【注释】 ①尸虫:道教徒称在人体内作祟的“神”为三尸。唐末段成式的《酉阳杂俎》说:“人有三尸:上...
黔之驴
黔无驴, 有好事者船载以入, 至则无可用, 放之山下。虎见之, 庞然大物也, 以为神, 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②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 甚恐。然往来视之, 觉无异能者, 益习其声, 又近出前后, 终不敢搏。稍近益狎, 荡倚冲冒, 驴不胜...
悲挚兽
汇泽之场 ① ,农夫持弓矢行其稼穑之侧。有苕 ② ,顷为农夫息其傍,未及苕花,纷然不吹而飞,若有物娭 ③ 。视之,虎也,跳踉哮;视其状,若有所获负,不胜其喜之态也。农夫谓虎见己将遇食而喜者,乃挺矢匿形,伺其重娭,发贯其腋,雷然而踣 ④ 。及视之,枕死麇而毙矣。...
画龙点睛
武帝 ① 崇饰佛寺,多命僧繇 ② 画之……。金陵安乐寺四白龙不点眼睛。每云:“点睛即飞去。”人以为妄诞,固请点之。须臾,雷电破壁,两龙乘云腾去上天,两龙未点眼者见在。 ——《历代名画记》 【注释】 ①武帝:梁武帝萧衍,公元502—548年在位。②僧繇:即张僧繇,...
持烛钻火
艾子一夕疾,呼一人钻火 ① ,久不至。艾子呼促之,门人曰:“夜暗,索钻具不得。”谓先生曰:“可持烛来,共索之矣。”艾子曰:“非我之门,无是客也。” ——《艾子杂说》 【注释】 ①钻火: 钻燧取火, 古人取火的一种原始方法。 【意译】 有天晚上,艾子身体不舒服,就...
饭车擅高
天雨, 迂夫出见饭车息于高蹊 ① 者, 指谓其徒曰:“是车也将覆,不久矣!”行未十步,闻讙 ② 声,顾见其车已覆。其徒问曰: “子何用知之 ③ ?”迂夫曰: “吾以人事知之。夫天雨道泞,而蹊独不濡 ④ ,又狭而高,是众人之所趣 ⑤ 也。而车不量其力,固狭擅高,久留不去,...
永某氏之鼠
永 ① 有某氏者,畏日 ② ,拘忌异甚。以为己生岁直子 ③ ;鼠,子神也。因爱鼠,不畜猫犬,禁僮勿击鼠,仓廪庖厨悉以恣鼠,不问。由是鼠相告,皆来某氏,饱食而无祸。某氏室无完器,椸 ④ 无完衣,饮食大率鼠之余也。昼累累与人兼行;夜则窃啮斗暴,其声万状,不可以寝。终...
永逸者何人
齐王一日临朝, 顾谓侍臣曰: “吾国介于数强国间,岁苦支备, 今欲调丁壮, 筑大城, 自东海起连, 即目经大行 ① ,接轘辕 ② , 下武关 ③ ,逶迤四千里, 与诸国隔绝,使秦不得窥吾西, 楚不得窃吾南, 韩、魏不得持吾之左右, 岂不大利邪?今百姓筑城, 虽有少劳, 而异日...
雁奴
雁奴,雁之最小者,性尤机警。每群雁夜宿,雁奴独不瞑 ① ,为之伺察。或微闻人声,必先号鸣,群雁则杂然相呼引去。后乡人益巧设诡计,以中雁奴之欲。于是先视陂薮 ② 雁所常处者,阴布大网,多穿土穴于其傍。日未入,人各持束缊 ③ 并匿穴中,须其夜艾 ④ ,则燎火穴外,...
招野龙对
昔豢龙氏求龙之嗜欲,幸而中焉。得二龙而饮食之。龙之于人固异类,以其若己之性也 ① ,席其宫沼,百川四溟之不足游 ② ;甘其饮食,洪流大鲸之不足味。然,扰扰然 ③ ,其爱弗去。一旦值野龙,奋然而招之曰:“尔奚为者 ④ !茫洋乎天地之间,寒而蛰,阳而升,能无劳乎?诚...
米从何来
齐有富人,家累千金。其二子甚愚,其父又不教之。一日,艾子谓其父曰:“君之子虽美,而不通世务,他日曷能克其家 ① ?”父怒曰:“吾之子敏,而且恃多能,岂有不通世务耶?”艾子曰:“不须试之他,但问君之子所食者米从何来,若知之,吾当妄言之罪。”父遂呼其子问之,其子...
好大说者
公孙龙 ① 见赵文王,将以夸事眩之,因为王陈大鹏九万里 ② 、钓连鳌 ③ 之说。文王曰:“南海之鳌,吾所未见也;独以吾赵地所有之事报子。寡人之镇阳 ④ ,有二小儿,曰东里, 曰左伯, 共戏于渤海之上, 须臾有所谓鹏者, 群翔于水上, 东里遽入海以捕之, 一攫 ⑤ 而得,...
挽纤折半
艾子见有人徒行,自吕梁 ① 托舟人以趋彭门 ② 者,持五十钱遗舟师,师曰:“凡无赍 ③ 而独载者人百金。汝尚少半,汝当自此为我挽纤 ④ 至彭门,可折半直也。” ——《艾子杂说》 【注释】 ①吕梁:地名。②彭门:地名。③赍(ji):行人携带的衣食等物。④挽纤:拉纤。...
攘虿尾之毒
迂夫夜立于庭 ① , 拊树而虿螫 ② 其手,捧手吟呼, 痛彻于心。家人呼祝师祝之 ③ 。祝师曰: “子姑勿以虿为惨烈,以为凡虫而藐之 ④ 曰 ‘是恶 ⑤ 能苦我哉’,则痛已矣。”从之。少选而痛息, 迺 ⑥ 谢祝师曰: “尔何术而能攘虿之毒如是其速也?”祝师曰: “虿不...
乘凉
郑人有逃暑 ① 于孤林之下者,日流影移,而徒衽②以从荫。及至暮反席 ③ 于树下,及月流影移,复徙衽以从阴,而患露之濡于身,其阴逾去,而其身逾湿。是巧于用昼而拙于用夕矣。 ——《太平御览》 【注释】 ①逃暑:避暑。②衽:卧席。③席:用为动词,铺席。 【意译】 有...
槎客喻
乘槎 ① 者既出君平之门,有问者曰:“彼河之流,彼天之高,宛宛转转,昏昏浩浩,有怪有灵,时颠时倒,而子浮泛其间,能不手足之骇、神魂之掉者乎?”对曰:“是槎也,吾三年熟其往来矣!所虑者吾之寿命不知也,不虞 ② 槎之不安而不反人间也。及乘之,波浪激射,云日气候,黯...
钟莛说
甲问于乙曰:“铸铜为钟,削木为莛 ① ,以莛叩钟,则铿然而鸣。然则声在木乎?在铜乎?”乙曰:“以莛叩垣 ② 墙,则不鸣;叩钟则鸣,是声在铜。”甲曰:“以莛叩钱积 ③ ,则不鸣,声果在铜乎?”乙曰:“钱积实,钟虚中④,是声在虚器之中。”甲曰:“以木若 ⑤ 泥为钟,则无...
龙王逢蛙
龙王逢一蛙于海滨,相问讯后,蛙问龙王曰:“王之居处何如?”王曰:“珠宫贝阙 ① ,翚飞璇题 ② 。”龙复问:“汝之居处何若?”蛙曰: “绿苔碧草, 清泉白石。”复问曰: “王之喜怒如何?”龙曰:“吾喜则时降膏泽 ③ ,使五谷丰稔 ④ ;怒则先之以暴风, 次之以震霆,继...
钱可通神
唐张延尝判一大狱 ① ,召吏严辑。明旦见案上留小帖云:“钱三万贯,乞不问此狱。”张怒掷之。明旦复帖云:“十万贯。”遂止不问。子弟乘间侦之,张曰:“钱十万,可通神矣,无不可回之事,吾惧祸及,不得不止。” ——《幽闲鼓吹》 【注释】 ①大狱:重大案件。 【意译...
鸩说
鸩 ① 与蛇相遇,鸩前而啄之,蛇谓曰:“世人皆毒子 ② 矣。毒者, 恶名也。子所以有恶名者, 以食我也。子不食我则无毒, 不毒则恶名亡矣。”鸩笑曰: “汝岂不毒于世人哉?指我为毒, 是欺也。夫汝毒于世人者, 有心啮人也。吾怨汝之啮人, 所以食汝, 示刑也。世人审吾...
恃胜失备
有人曾遇强寇, 斗。矛刃方接, 寇先含水满口, 忽噀 ① 其面, 其人愕然, 刃已揕胸 ② 。后有一壮士, 复与寇遇, 已先知噀水之事,寇复用之。水才出口,矛以洞颈。盖已陈刍狗 ③ , 其机已失, 恃胜失备, 反受其害。 ——《梦溪笔谈》卷十三 【注释】 ①噀(xun):喷水...
打草惊蛇
王鲁为当涂宰 ① ,渎 ② 物为务,会部民连状诉主簿贪 ③ 。鲁乃判曰:“汝虽打草,吾已惊蛇。” ——《南唐近事·类说》 【注释】 ①宰:主官,这里指县令。当涂为今安徽当涂县。②渎:通黩,贪污。③会:恰巧、适逢。主簿:管理文书簿籍的官员。 【意译】 王鲁在做当...
一蟹不如一蟹
艾子行于海上,见一物圆而褊 ① ,且多足,问居人曰:“此何物也?”曰:“蝤蛑 ② 也。”既又见一物圆褊多足,问居人曰:“此何物也?”曰:“螃蟹也。”又于后得一物,状貌皆若前所见而极小,问居人曰:“此何物也?”曰:“彭越 ③ 也。”艾子喟然叹曰:“何一蟹不如一蟹也...
浮芥之蚁
覆盆水于地,芥浮于水 ① ,蚁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济。少焉,水涸,蚁即径去。见其类出涕曰:“几不复与子相见!”岂知俯仰之间,有方轨 ② 八达之路乎?念此可以一笑。 ——《曲洧旧闻》 【注释】 ①覆盆水句:语本《庄子·逍遥游》:“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
扣盘扪烛
生而眇者不识日,问之有目者。或告之曰:“日之状如铜盘。”扣盘而得其声,他日闻钟,以为日也。或告之曰:“日之光如烛。”扪烛而得其形,他日揣籥 ① ,以为日也。 ——《苏东坡全集·日喻》 【注释】 ①籥(yue):古管乐器,即箫。有说象笛,短而有三孔。 【意译】 天...
黠鼠
苏子 ① 夜坐,有鼠方啮。拊床而止之,既止复作。使童子烛之,有橐中空,嘐嘐聱聱 ② ,声在橐中。曰:“嘻!此鼠之见闭而不得去者也。”发而视之,寂无所有,举烛而索, 中有死鼠。童子惊曰:“是方啮也,而遽死耶?向为何声, 岂其鬼耶?”覆而出之, 堕地乃走, 虽有敏者,莫...
小儿不畏虎
有妇人昼日置二小儿沙上,而浣衣于水者。虎自山上驰来, 妇人仓皇沉水避之, 二小儿戏沙上自若, 虎熟视久之,至以首抵触,庶几其一惧;而儿痴,竟不知怪。虎亦卒去。意虎之食人,必先被之以威,而不惧之人,威无所从施欤! ——《苏东坡全集·书孟德传后》 【意译】 有个...
河豚鱼说
河之鱼, 有豚其名者, 游于桥间, 而触其柱, 不知远去。怒其柱之触己也,则张颊植鬣 ① ,怒腹 ② 而浮于水,久之莫动。飞鸢过而攫之,磔 ③ 其腹而食之。好游而不知止,因游而触物,不知罪己,妄肆其忿,至于磔腹而死,可悲也夫! ——《读柳子厚三戒》 ④ 【注释】 ①张...
江蟹趋海
江之蟹,初穴于沮洳 ① ,秋冬之交,则大出,指海而趋焉。渔者纬萧 ② 而留之。越轶而去,不达于江,不至于海,不止也。是故曲学 ③ 者沮洳也;大道者,江海也。厌沮洳而决江海, 人之所同也。 ——《刍言下》 【注释】 ①沮(ju)洳(ru):低洼潮湿的泥潭。②纬萧:编织芦荻...
肉食者之智
艾子之邻,皆齐之鄙人也。闻一人相谓曰:“吾与齐之公卿,皆人而禀三才 ① 之灵者,何彼有智,而我无智?”一曰:“彼日食肉,所以有智;我平日食粗粝,故少智也。”其问者曰:“吾适粜粟 ② 钱数千,姑与汝日食肉试之。”数日,复又闻彼二人相谓曰:“吾自食肉后,心识明达,...
荣州梧桐
显谟阁 ① 待制 ② 董正封 ③ ,知荣州。使宅一楼极高,可以远眺,而为大梧桐所蔽,举目殊有妨。命伐去。吏辈罗拜 ④ 乞留,曰:“此木为吾州镇,盖逾二百年,有神物居之,颇著灵效。寻常事以香火,不敢...
乌戒
乌于禽甚黠 ① ,伺人音色小异,辄去不留,非弹射所能得也。关中民狃 ② 乌黠,以为物无不以其黠见得,则之野,设饼食楮钱③哭塚间,若祭者然。哭竟,裂钱弃饼而去。乌则争下啄,啄且尽,哭者已立他塚,裂钱弃饼如初。乌虽黠,不疑其诱也,益鸣搏争食。至三四,皆飞从之,益...
去瘿而死
国之有小人,犹人之有瘿 ① 。人之瘿,必生于颈而附于咽,是以不可去。有贱丈夫者,不胜其忿而决去之,夫是以去疾而得死。 ——《苏东坡全集·大臣论上》 【注释】 ①瘿:机体组织受病原刺激后,局部细胞增生所形成的囊状性赘生物。 【意译】 国家朝廷有奸佞就像人体...
张丞相草书
张丞相 ① 好草书而不工,当时流辈皆讥笑之,丞相自若也。一日得句,索笔疾书,满纸龙蛇飞动。使侄录之,当波 ② 险处,侄罔然而止,执所书问曰:“此何字也?”丞相熟视久之,亦不自识,诟其侄曰:“胡不早问,致余忘之!” ——《冷斋夜话》 【注释】 ①张丞相:即宋代张商...
鬼怕恶人
艾子行水,涂 ① 见一庙,矮小而装饰甚严。前有一小沟,有人行至水,不可涉,顾庙中,而辄取大王像,横于沟上,履之而去。复有一人至,见之,再三叹之曰:“神像直如此亵慢。”乃自扶起,以衣拂饰,捧至坐上,再拜而去。须臾,艾子闻庙中小鬼曰:“大王居此为神,享里人祭祀,反...
卖油翁
陈康肃公 ① 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 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 久而不去, 见其发矢十中八九,但微颔之。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 “无他, 但手熟耳。”康肃忿然曰: “汝安敢轻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芦置于...
元宵放火
田登 ① 作郡, 自讳其名,触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笞。于是举州皆谓灯为火。上元 ② 放灯,许人入州治游观。吏人遂书榜揭于市曰: “本州依例放火三日。” ——《老学庵笔记》 【注释】 ①田登: 宋时人。曾作郡守。②上元: 阴历正月十五日。夜晚称“元宵节”。 【意...
以凫为鹘
昔人将猎而不识鹘 ①, 买一凫 ② 而去。原上兔起,掷之使击, 凫不能飞, 投于地; 又再掷, 又投于地; 至三四。凫忽蹒跚而人语 ③ 曰:“我鸭也,杀而食之,乃其分,奈何加我以抵掷之苦乎?”其人曰: “我谓尔为鹘, 可以猎兔耳, 乃鸭耶?”凫举掌而示, 笑以言曰: “看我...
醉人击虎
世言虎不食醉人,必坐守之以俟其醒;非俟其醒,俟其惧也。有人夜自外归,见有物蹲其门,以为猪狗类也。以杖击之,即逸 ① 去。至山下月明处,则虎也。是人非有以胜虎, 而气已盖 ② 之矣。 ——《苏东坡全集·书孟德传后》 【注释】 ①逸:逃跑。②盖:压到。 【意译】...
北人学没
南方多没人 ① , 日与水居也,七岁而能涉,十岁而能浮,十五而能没矣。夫没者岂苟然 ② 哉?必将有得于水之道 ③ 者。日与水居,则十五而得其道;生而不识水,则虽壮, 见舟而畏之。故北方之勇者, 问于没人, 而求其所以没, 以其言试之河, 未有不溺者也。 ——《苏东坡...
乌贼鱼说
海之鱼, 有乌贼其名者, 呴 ① 水而水乌。戏于岸间,惧物之窥己也,则呴水以自蔽。海乌 ② 视之而疑,知其鱼而攫之。呜呼, 徒知自蔽以求全, 不知灭迹以杜疑, 为窥者之所窥, 哀哉! ——《读柳子厚三戒》 【注释】 ①呴 (xu): 吐水沫。②海乌: 一种海鸟。 【意译】...
虾蟆夜哭
艾子浮于海,夜泊岛峙,中夜闻水下有人哭声,复若人言,遂听之。其言曰:“昨日龙王有令,应水族有尾者斩。吾鼍 ① 也,故惧诛而哭,汝虾蟆无尾,何哭?”复闻有言曰: “吾今幸无尾, 但恐更理会科斗时事也。” ——《艾子杂说》 【注释】 ①鼍(tuo):动物名,也称“扬子鳄...
越人友狗
越人道上遇狗。狗下首摇尾,人言曰:“我善猎,与若中分 ① 。”越人喜,引而俱归,食以粱肉,待之礼以人。狗得盛礼,日益倨,猎得兽,必尽啖乃已。或嗤 ② 越人曰:“尔饮食之,得兽,狗辄尽啖,将奚以狗为?”越人悟,因与分肉, 多自与。狗怒, 啮其首, 断领 ③ 足, 走而去...
不能画似
昔人有令画工传神,以其不似,命别为之。既而又以不似,凡三四易。画工怒曰:“若画得似,复是甚模样!” ——《道山清话》 【意译】 从前有个人请画师为他画肖像,因为觉得不像,就叫画师重画一张。后来还是觉得不像,一连重画了三四次。于是画师发脾气说:“要是真画...
鬻书换器
有一士人, 尽掊其家所有, 约百余千, 买书, 将以入京。至中涂, 遇一士人, 取其书目阅之, 爱其书而贫不能得, 家有数古铜器将以货之。而鬻书者雅有好古器之癖, 一见喜甚。乃曰: “无庸货也, 我将与汝估其直 ① 而两易之。”于是,尽以随行之书换数十铜器。亟返其...
越人溺鼠
鼠好夜窃粟。越人置粟于盎 ① ,恣鼠齧 ② ,不顾 ③ 。鼠呼群类入焉,必饫 ④ 而后返。越人乃易粟以水,浮糠覆水上, 而鼠不知也。逮夜, 复呼群次第入, 咸溺死。 ——《燕书》 【注释】 ①盎(ang):盛液体的瓦器。②:“啮”的异体字,咬。这里指吃。③顾:看、理会。...
吴五百
吴名憃 ① ,南兰陵为寓言靳 ② 之曰:淮右浮屠 ③ 客吴,日饮于市,醉而狂,攘臂突市人,行者皆避。市卒以闻吴牧,牧录而械之,为符移 ④ 授五百,使护而反之淮右。五百诟浮屠曰:“狂髠 ⑤ ,坐尔 ⑥ 乃有千里役,吾且尔苦也。”每未晨,蹴 ⑦ 之即道,执朴 ⑧ 驱其后,不...
斗子般斥亵
楚有斗子般者, 貌肃而言庄, 言则必称先王。国人皆以为修洁人也。一日饮薳启疆家, 而沈尹寿、师祁犁与焉。师祁犁与沈尹寿语, 语近亵 ① 。斗子般怒曰: “若华陷女蛊 ② ,若渠略 ③ 出入秽壤, 虽鬼见亦唾也, 尚敢飏言俎豆 ④ 间乎?”众皆色沮。言未既, 有艳姬过...
苍舒孤寒
石才叔苍舒 ① ,雍 ② 人也。与山谷 ③ 游从。尤妙于笔札。家蓄图书甚富。文潞公 ④ 帅长安,从其借所藏褚遂良 ⑤ 《圣教序》墨迹 ⑥ 一观。潞公爱玩不已,因令子弟临一本。休日,宴僚属。出二本,令坐客别之。客盛称公者为真,反以才叔所收为伪。才叔不出一语以辩...
无价之宝
西域贾胡有持宝来售,名曰瓓 ① 者,其色正赤如朱樱,长寸者,直踰数十万。龙门子问曰:“瓓可乐饥乎?”曰:“否。”“可已疾乎?”曰:“否。”“能逐厉 ② 乎?”曰:“否。”能使人孝弟 ③ 乎?”曰:“否。”曰:“既无用如是,而价踰数十万,何也?”曰:“以其险远,而获...
愤鼠毁庐
越西有独居男子, 结生茨以为庐, 力耕以为食; 久之,菽粟盐酪,具无仰于人。尝患鼠,昼则纍纍然行,夜则鸣啮至旦。男子积憾之。一旦, 被酒归, 始就枕, 鼠百故恼之, 目不得暝。男子怒, 持火四焚之, 鼠死庐亦毁。次日酒解, 伥伥无所归。 ——《龙门子凝道记》 【意译...
剜股藏珠
海中有宝山焉,众宝错落其间,白光煜如也 ① 。海夫有得径寸珠者,舟载以还,行未百里,风涛汹簸,蛟龙出没可怖。舟子告曰:“龙欲得珠也,急沈之 ② ,否则连我矣 ③ 。”海夫欲弃不可,不弃又势迫,剜股藏之,海波遂平。至家出珠,股肉溃而卒 ④ 。 ——《龙门子凝道记》...
打是不打
丘浚尝在杭州谒释珊 ① 。见之殊傲。顷之,有州将子弟来谒,珊降阶接之, 甚恭。丘不能平, 伺子弟退, 乃问珊曰: “和尚接浚甚傲, 而接州将子弟乃尔恭耶?”珊曰: “接是不接, 不接是接。”浚勃然起, 杖珊数下曰:“和尚莫怪, 打是不打, 不打是打。” ——《谐史》...
性好雅洁
蔡 ① 人有列宗子泓,性好洁。恶人口 ② ,遇人与语,遥答之,且答且唾 ③ ,人进寸则退尺以避。沐浴必十更汤,收湿 ④ 不以巾,遡风 ⑤ 乾之。掘坎为匽而轩其上 ⑥ ,下流河水,随溷 ⑦ 随流。欲行人道,汲井泉前后濯 ⑧ ,大雪不废 ⑨ 。妻以病寒死。然好嗅女妇足纨 ⑩...
不自食其言
昔吴起 ① 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诺。”起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来,起不食待之。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来,方与之食。起之不食以俟者,恐其自食其言也。其为信若此,宜其能服三军欤!欲服三军,非信不可也! ——《龙门子凝道记》 【注释】 ①吴起:战...
寒号虫
五台山有鸟,名寒号虫 ① 。四足,有肉翅,不能飞。其粪即五灵脂 ② 。当盛暑时,文采绚烂,乃自鸣曰: “凤凰不如我!”比到深冬严寒之际, 毛羽脱落, 索然如鷇雏 ③ ,遂自鸣曰: “得过且过!” ——《南村辍耕录》 【注释】 ①寒号虫:亦作“曷旦”、“ 鴠”、“鴠”...
致富之道
昔有一士邻于富, 家贫而屡空, 每羡其邻之乐。旦日 ① , 衣冠谒而请焉。富翁告之曰: “致富不易也! 子归斋 ② 三日, 而后予告子以其故。”如言, 复谒, 乃命待于屏间 ③ 。设高几,纳师资之贽 ④ ,揖而进之 ⑤ , 曰:“大凡致富之道,当先去其五贼。五贼不除,富不...
故相远派
有一故相远派 ① ,在姑苏嬉游。书其壁曰:“大丞相再从侄某尝游。”有士人李璋, 素好讪谑,题其旁曰: “混元皇帝 ② 二十七代孙李璋继至。” ——《拊掌录》 【注释】 ①远派:远的支派,同姓而关系疏远。②混元皇帝:指道家创始人老子。 【意译】 有一位前丞相的...
谢医却药
有病寒而欬者。问于医,医以为蛊 ① ,不治且杀人。取其百金而治之,饮之蛊药,攻伐其肾肠,烧灼其体肤,禁切其饮食之美者。期月而百疾作:内热恶寒,而欬不已,纍然 ② 真蛊者也。又求诸医,医以为热,授之以寒药,旦朝吐之,莫夜下之,于是始不能食,惧而反之,则钟乳乌喙...
秦士好古
秦朝有一士人,酷好古物,价虽贵必求之。一日,有人携败席,踵门 ① 告曰:“昔鲁哀公命席以问孔子,此孔子所坐之席。”秦士大惬意,以为古,遂以附郭之田易之。逾时,又一人持古杖以售之,曰:“此乃太王 ② 避狄杖策去邠时所操之箠也。盖先孔子之席数百年。子何以偿我?...
晋人好利
晋人有好利者,入市区焉。遇物即攫之,曰:“此吾可羞 ① 也,此吾可服也,此吾可资也,此吾可器也。”攫已,即去。市伯 ② 随而索其直 ③ ,晋人曰:“吾利火炽时,双目晕热,四海之物,皆若己所固有,不知为尔物也。尔幸与我,我若富贵当尔偿。”市伯怒,鞭之,夺其物以去。...
疥疮五德
陈大卿患疥疮,上官者 ① 笑之。公曰: “君无笑, 此疾有五德可称,在众疾之上。”其人询之曰:“何谓五德?”公曰:“此未易言。”上官曰:“君试言之。”公曰:“不上人面,仁也;喜传于人,义也;令人叉手揩擦,礼也;生罅 ② 指节骨间,智也;痒必以时,信也。”上官闻此语...
蚁垤
南山之隈,有大木,群蚁萃焉,穿其中而积土其外,于是木朽而蚁日蕃,则分处其南、北之柯,蚁之垤瘯如 ① 也。一日,野火至。其处南者走而北,处北者走而南,不能走者渐而迁于火所未至。已而俱 ② 无遗者。 ——《郁离子·玄豹》 【注释】 ①瘯 (cu促) 如: 累累状。②:...
鸲鹆噪虎
女几之山 ① ,乾鹊 ② 所巢,有虎出于朴樕,鹊集而噪之。鸲鹆 ③ 闻之,亦集而噪。鹎 ④ 见而问之曰:“虎,行地者也,其如子何哉而噪之也?”鹊曰:“是啸而生风,吾畏其颠吾巢,故噪而去之。”问于鸲鹆,鸲鹆无以对。鹎 笑曰:“鹊之巢木末也,畏风,故畏虎;尔穴居者也,何...
论智
州之庸 ① 问于郁离子曰:“云,山出也,而山以之灵;烟,火出也,而火以之畜,不亦异哉?”郁离子曰:“善哉问!夫人之用智者,亦犹是也。夫智,人出也,善用之,犹山之出云也;不善用之,犹火之出烟也。韩非囚秦,晁错死汉 ② ,烟出火也。” ——《郁离子·千里马》 【注释】...
鹳迁其巢
子游为武城 ① 宰。郭门之垤 ② ,有鹳迁其巢于墓门之表。墓门之老以告曰:“鹳,知天将雨之鸟也,而骤迁其巢,邑其大水乎?”子游曰:“诺。”命邑人悉具舟以俟。居数日,水果大至,郭门之垤没而雨不止,水且及于墓门之表,鹳之巢翘翘然,俳徊长唳,莫知其所处也。子游曰:...
蟾蜍与蚵蚾
蟾蜍游于泱瀼 ① 之泽,蚵蚾 ② 以其族见,喜其类己也,欲与俱入月,使 ③ 呼之。问曰:“彼何食?”曰:“彼宅于月中,身栖桂树之阴,餐泰和 ④ 之淳精,吸风露之华滋,他无所食也。”蚵蚾曰:“若是则予不能从矣。予处泱瀼之中, 一日而三饱, 予焉能从彼,单栖于泬漻 ⑤ ,...
人貌狙心
昔纪侯 ① 好狙,使狙师教焉。狙师脱土省,人貌饰之,冠九山之冠 ② ,衣结霞之衣,蹑文鸾之履 ③ 。升降周旋 ④ ,人也;拜立坐跪,人也。狙师度 ⑤ 可用,进纪侯。纪侯观之乐,举觞觞焉 ⑥ 。狙饮已,竟跳掷裂裳遁去。盖狙,假人貌饰形也。其心狙也, 因物则迁。 ——《...
楚人患狐
楚人有患狐者,多方以捕之,弗获。或教之曰:“虎,山兽之雄也;天下之兽见之,咸詟 ① 而亡其神,伏而俟命。”乃使作象虎,取虎皮蒙之,出于牖下,狐入遇焉,啼而踣。他日,豕暴于其田,乃使伏象虎,而使其子以戈掎诸衢,田者呼,豕逸于莽,遇象虎而反奔衢,获焉。楚人大喜,以...
巫鬼争神
王孙濡谓郁离子曰:“子知荆巫之 ① 鬼乎?荆人尚鬼而崇祠。巫与鬼争神,则隐而卧其偶,鬼弗知其谁为之也,乃 ② 于其乡。乡之老往祠,见其偶之卧,醮 ③ 而起焉。鬼见,以为是卧我者也,欧之,踣 ④ 而死——今天下之卧,弗可起矣,而不避焉无益,秖 ⑤ 取尤耳。” ——《...
东海王鲔
东海有巨鱼, 名王鲔焉。不知其大多少。赤炽曳曳见龛赭间 ① , 则其鬣也。王鲔出入海中, 鼓浪歕沫 ② , 腥风盖翛翛然 ③ 云。逢鮂鳛鲣魾必吞,日以十千计,不能餍。出游黑水洋 ④ , 海舶聚洋中者万。王鲔一喷, 皆没不见。其从容行海间,孰敢向问之者。泝溯 ⑤ 上...
芮伯献马
周厉王使芮伯帅师伐戎 ① ,得良马焉,将以献于王。芮季 ② 曰: “不如捐之。王欲无厌而多信人之言, 今以师归而献马焉, 王之左右必以子获为不止一马, 而皆求于子。子无以应之,则将晓 ③ 于王,王必信之,是贾 ④ 祸也。”弗听,卒献之。荣夷公 ⑤ 果使有求焉,弗得,...
铁杵磨成针
李白,少读书,未成,弃去。道逢一老妪,磨杵。白问:“将欲何用?”曰:“欲作针。”白感其言,遂还卒业。 ——《日记故事》 【意译】 李白少年时候读书, 书还未读好,就抛开书本去玩了。在路上碰到 一个老妈妈,在磨 一根铁棒。李白问她:“您准备用来做什么?”老妈妈...
蜀贾三人
蜀贾三人,皆卖药于市。其一人专取良,计入以为出,不虚价,亦不过取赢。一人良不良皆取焉,其价之贱贵,惟买者之欲,而随以其良不良应之。一人不取良,惟其多,卖则贱其价,请益则益之,不较,于是争趋之,其门之限 ① 月一易,岁余而大富。其兼取者,趋稍缓,再期亦富。其专...
千里马
郁离子之马孳得駃騠 ① 焉,人曰:“是千里马也,必致诸内厩。”郁离子悦,从之。至京师 ② ,天子使太仆 ③ 阅方贡曰:“马则良矣,然非冀 ④ 产也。”置之于外牧。 ——《郁离子·千里马》 【注释】 ①孳:繁殖、生产。駃騠:骏马。②京师:国都的旧称。③天子:即皇帝...
借梯救火
赵成阳堪,其宫火,欲灭之,无阶可升。使其子朒假于奔水氏 ① 。朒盛冠服,委蛇而往。既见奔水氏,三揖而后升堂,默坐西楹间。奔水氏命傧者设筵,荐脯醢觞朒。朒起执爵啐酒 ② ,且酢 ③ 主人。觞已,奔水氏曰:“夫子辱临敝庐,必有命我者,敢问?”朒方白曰:“天降祸于我...
郁离子哭坏宅
郁离子之市,见坏宅而哭之恸。或曰:“是犹可葺 ① 与?”郁离子曰:“有鲁般、王尔 ② 则可也,而今亡矣,夫谁与谋之?吾闻宅坏而栋不挠者可葺,今其栋与梁皆朽且折矣,举之则覆,不可触已,不如姑仍之,则甍桷 ③ 之未解者犹有所附,以待能者。苟振而摧之,将归咎于葺者,...
康回触山
昔者太冥 ① 主不周 ② 。河洩于其岫,且泐 ③ 。老童过而惴之, 谓太冥曰: “山且泐。”太冥怒, 以为妖言。老童退,又以语其臣,其臣亦怒曰:“山岂有泐乎?有天地则有吾山,天地泐, 山乃泐耳。”欲兵之。老童愕而走。无几, 康回④过焉。弗肃又弗防也。康回怒, 以头...
工之侨献琴
工之侨得良桐焉, 斫而为琴, 弦而鼓之, 金声而玉应, 自以为天下之美也, 献之太常w。使国工视之, 曰:“弗古。”还之。工之侨以归,谋诸漆工作断纹 ② 焉,又谋诸篆工作古窾w焉。匣而埋诸土。期年出之, 抱以适市。贵人过而见之, 易之以百金,献诸朝。乐官传视, 皆曰...
楚太子养枭
楚太子 ① 以梧桐之实养枭 ② ,而冀其凤鸣焉。春申君 ③ 曰:“是枭也,生而殊性,不可易也;食何与焉!”朱英 ④ 闻之,谓春申君曰:“君知枭之不可以食易其性而为凤矣,而君之门下,无非狗偷鼠窃亡赖之人也,而君宠荣之;食之以玉食,荐之以珠履 ⑤ ;将望之以国士之报。...
洛巫起蛟
汉愍帝 ① 之季年,东都 ② 大旱,野草皆焦,昆明之池竭 ③ 。洛巫谓其父老曰:“南山之湫 ④ 有灵物,可起也。”父老曰:“是蛟也,弗可用也,虽得雨,必有后忧。”众曰:“今旱极矣,人如坐炉炭,朝不谋夕,其暇计后忧乎?”乃召洛巫与如 ⑤ 湫,祷而起之。酒未毕三奠 ⑥ ,...
狙公
楚有养狙 ① 以为生者,楚人谓之狙公。旦日,必部分众狙于庭,使老狙率以之山中,求草木之实,赋什一 ② 以自奉。或不给,则加鞭箠 ③ 焉。群狙皆畏苦之,弗敢违也。一日,有小狙谓众狙曰: “山之果,公所树与?”曰: “否也, 天生也。” 曰: “非公不得而取与?” 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