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笑言 你在想什么

         作者简介 顾笑言,男,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人,生于1941年。自 幼受父亲影响,喜爱文学。1958年开始发表作品。共发表过400余首 诗歌。1960年考入长春电影学院文学系。“文化大革命”后转入报告文 学、小说、电影、戏剧的创作。1980年与人合作发表长篇报告文学 《李宗仁归来》,产生巨大影响。此后发表了《挂在睫毛上的彩虹》、《你 在想什么》、《金不换》、《洪峰通过峡谷》、《漂在湖面上的倒影》等中篇 小说多篇 (其中《你在想什么》获1981—1982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 奖) 和《鹿鸣翠谷》等电影文学剧本以及短篇小说多篇。
        现在长春电影制片厂从事专业创作。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 告文学研究会会员。
         内容概要 1977年。内蒙古乌兰础鲁铁矿新上任的党委书记马长 青冒着春天的暴风雪,携家眷来矿上安家。他的前任被占矿工总人数百 分之九十的青年工人气走了。为他安家准备好的住宅也被那些无法无 天的年轻人强占为结婚用的新房,但他不以为意,住进了办公室。一向 以朴素、稳健著称的政工科长高连生给马长青接风,马长青却拉来了举 行婚礼的青工们同乐。青工们对世界名曲的熟悉使他感受到这一代矿 工与人们传统印象中的矿工的巨大差异。
        青工们的首领刘国庆是个被“文革”在心中刻下了伤痕的人,因为 不服天朝管而受到青工们拥戴。回家探亲超假了,他召集二十几名超假 的哥儿们,准备对付领导的处理,却不料在车站反而受到了马长青派来 的汽车的迎接。马长青一面严肃批评了刘国庆等人,一面希望互相理 解,刘国庆因此受到感动。
        这天早晨,青工们因为窝头里有生面向卖饭口投掷窝头。马长青闻 讯赶来,制止了一场“战争”。老工会主席丁万才为青工们浪费粮食而 痛心,召开忆苦思甜大会。却不想青工们又是说风凉话,又是装模作样 大哭,又是戏谑地重复讲滥了的忆苦报告,丁万才大怒。青工肖肖据理 力争:早饭的事,责任究竟在谁?你们是革命的,我们为矿山建设流汗 流血,也是革命的!你们为什么只是在向我们要矿石的时候才把我们当 成主人,而我们吃、住方面的困难为什么不解决?马长青看着青工们一 哄而散,知道了按老办法不可能解决他们的思想问题。
        青工赵东山想找马长青谈心。刘国庆认为这是投降、拍马屁。赵东 山则认为: “要别人正确地对待自己,自己首先要正确地对待别人!”
        马长青开导丁万才:这一代青年和老一辈不一样了。他们有他们的 变革要求。做思想工作,得以心比心。我们工作没做好,不能光批评他 们。建议炊事员下井劳动半个月,工人派代表进食堂,从干实事做起。
        赵东山访马长青不遇,回来遇上刘国庆等人手拿管钳,铁棒去追骗 走了矿山5千多元钱的流氓大金牙。双方在一家餐厅相遇,大打出手。 赵东山和矿保卫科干事小顾及时赶到,抓住了歹徒。
        马长青感谢刘国庆等人追回被骗款,刘国庆却因此感到悲哀:领导 把我们当外人了。马长青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青年的责任感,他征求青年 们的想法和要求,青年们都对他不信任。因为以前的领导并没为他们解 决多少实际问题。因为他们害怕说真话导致挨整。马长青决定与他们同 吃、同住、同劳动,做他们的朋友。
        马长青住进青工的集体宿舍,刘国庆有意让他睡一张单床上,尝尝 屋顶漏雨、地下潮湿的滋味。马长青忍住心头火,顽强地坐了一夜,使 青工们深受感动,向他坦露了真心话:我们要的是在生活中给我们以应 有的地位!要的是有一个施展自己才能、大显身手的机会!马长青深受 触动。第二天便召开党委扩大会议,决定马上组织青年突击队,并把办 公大楼腾出来做职工宿舍,而把办公室搬到破旧的职工宿舍里去,还要 改善伙食。马长青提议让突击队员们自己选举队长。高连生成了印在选 票上的候选人,但结果却是高连生的落选,刘国庆出人意料当选为队 长。高连生心怀不满。
        青年突击队以苦干的成绩赢得了荣誉,但突击队驻食堂代表房栓 却为了改善伙食而去偷窃邻近生产队牧民的鸡、鸭、鹅,犯了错误。扎 布老爹上门告状,马长青自己掏出40元钱作赔偿,满腔怒火找到房栓, 却发现他吃的是咸菜。偷窃的丑恶与舍己为人的美德共存在房栓身上 的事实使马长青对他既恨又爱。而刘国庆闻讯后先是踢了房栓两脚,然 后要青工们补上钱款还给马长青。马长青得知刘国庆揍人的事,批评 他,要求他讲究工作方法,以美好的心灵去创造美好的生活。刘国庆发 誓再不打人,并向房栓赔礼道歉。房栓也保证要改掉偷窃的行为。
        老实憨厚的工人李占林背上被人画上一个大王八取乐。这玩笑被 他的未婚妻方玫看见,勾起从前失身于人的羞愧回忆,惊叫一声,昏倒 了。马长青严厉批评了将方玫失身一事张扬出去的高连生,并且为这些 在“四人帮”时代搞政工的人动不动就整人的习惯而忧虑:他们究竟为 那些思想苦闷的人,做了多少思想工作?
        政工科长与党委书记的关系明显恶化了。马长青在群众中作了一 点调查,为的是作好高连生的工作。高连生却认为马长青是在搞他的黑 材料。肖肖针对一些机关干部说得多做得少的问题画了一张漫画,高连 生要马长青表态,并以辞职相要挟。马长青提议撤掉了高连生。高连生 怀恨在心,有意秋后算帐。
        马长青使方玫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又为因没对象而苦恼的王 和当红娘。当老伴反对女儿马英与赵东山恋爱时,他又表示了对女儿的 支持。马长青的心与矿工更贴近了。他相信未来属于这些年轻人,向上 级建议由刘国庆担任代理矿长。他又找到高连生,希望他改正错误,重 新振作起来。高连生深受感动……
        夏夜静悄悄。星儿闪烁,像是在询问每一个人: 你在想什么?
         作品鉴赏 “代沟”是20世纪80年代中国的一个热门话题。中篇 小说《你在想什么》从一个独特的角度体现了作家对这个话题的深入思 考。
        如何认识、理解经历过“文革”磨难的一代青年?如何疗治他们心 头的创伤?如何焕发他们大干“四化”的满腔热忱?马长青和丁万才、 高连生作出了不同的抉择:马长青是与人为善、深入青年、体谅他们的 疾苦、理解他们的难处,积极发现、引导他们的热情,努力探索一条做 思想工作须从实事做起的新路;而丁万才、高连生却仍然以政治运动年 代的眼光去挑剔青年的毛病,对他们严责有余而理解不够,多说空话、 少干实事的官僚主义方法不仅败坏了思想工作的声誉,而且激发了青 年的逆反心理,使自己与青工处于严重对立的状态中。正是在这样的矛 盾设置中,体现了作家对一系列社会问题的深刻反思:如何理解时代的 变迁?如何汲取历史的教训?如何创造一种全新的思想工作理论和方 法?
        但作家并没因此而忽略问题的另一面: 被不合理现实扭曲了心灵 的人们又该如何正确对待历史的悲剧、自己心上的创伤?自暴自弃可以 渲泄苦闷,却无法使自我的价值得到实现。当生活中出现了马长青那样 的优秀干部时,自己又该如何理解他的一颗爱心?刘国庆、赵东山等人 从猜疑到感动、从消极到积极的转变显然是作家所提倡的。
        于是,“你在想什么”的主题便具有了双重的意义:干部应该满腔 热忱地关心群众、了解群众的想法,而群众也应该积极地体贴干部、理 解干部的苦心与真情。人与人之间互相理解、互相关心、携手共进的时 代强音就这样奏响了。“让这个世界充满情和爱”的主题就这样驱散了 “文革”留在人们心头的恶梦——那弥漫于中国大地上的人吃人、人猜 忌人、人算计人、进而冤狱丛生、人人自危的恶梦……这就使得这部获 奖作品较之一些单从“如何理解青年”的角度切入写干群矛盾的作品具 有了更深广的内涵、更积极的意味。
        小说在矛盾演进的链环中塑造了马长青、刘国庆、高连生等人物的 鲜明性格:从马长青雪夜上任、与青工同乐到为调动青工的积极性而采 取的一系列措施,一个满腔热忱、一心为公、思想开放的老干部形象便 跃然纸上了;刘国庆由超假到冷言冷语试探马长青、时而为马长青的诚 意所感动、时而又满腹狐疑、最终因宏图大展而成长为一个实干家的历 程,也浓缩了当代青年从苦闷走向觉悟的情感经历;高连生那既精于世 故又对时代精神隔膜、生活朴素的外表下包藏一颗保守、自私的灵魂的 复杂个性,也是在通过他与青工们的一系列矛盾冲突的描写中逐步完 成的。作者善于在矛盾冲突中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同时寄寓自己对人 生、对历史、对一系列社会问题的哲理思考,在这部小说中都得到了较 完整的体现。小说文笔流畅,激情充沛,读来使人感奋。
        毋庸讳言,这部发表于80年代初的小说也难免打上了一些可以理 解的粗糙印痕。小说是围绕问题来组织矛盾冲突的,这样,就不免为问 题而牺牲了人物心理变化的复杂性、微妙性。刘国庆的转变过程过于简 单化,高连生最后的感动也给人以生硬之感,都是败笔。马长青和青工 们的交谈,常常不免大量的政治术语和书面语,也冲淡了小说应有的生 活气氛。这就使得这部小说较之蒋子龙的同一题材作品《赤橙黄绿青蓝 紫》逊色了一些。刘国庆不如刘思佳那么血肉丰满、堪称当代青年形象 的一个典型,与此有关。由此可见,“问题文学”如果忽略了揭示人物 丰富的内心世界,也会留下缺憾的——可以说,这是70年代末到80年 代初中国的 “问题文学”的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