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调)又是想来

         又是想来又是恨,想你恨你一样的心。我想你,想你不来反成恨。我恨你,恨你不该失奴的信。想你的从前,恨你的如今。你若是想我,我不想你,你恨不恨?我想你,你不想我,岂不恨!
        这支抒写女子恋情的小曲是写热恋已过,那用情不专的男子已少了兴致,渐渐地背约失信,钟情的姑娘,放不下他,又见不到他,因而对他又想又恨的复杂情感。想与恨,即是爱与恨,这两种根本相反的感情,在有些时候却是极易转化的。所谓 “恩爱不成反转仇恨”,“爱之愈深恨之愈切”,说的都是这种情形。这种爱恨交织的感情,最微妙,最复杂,也最痛苦。
        这姑娘一开始就表明对恋人的感情: “又是想来又是恨,想你恨你一样的心。”男子的由热而冷,大大地伤了姑娘的心,她深深地痛苦过,经过一段思索,她渐渐感到这男子已经变了,因而她产生了深深的怨恨。但在怨恨中,她依然爱着这男子,并盼望着同她重温旧好。这样,女子很明确自己的感情,她知道自己对情人是因想而恨,恨是因为想,所以是“想你恨你一样的心”。“一样的心”几个字,流露出对男子无限依恋的深情和自己受到冷落的委屈。更突出了作为想和恨的基础的深厚的爱。这两句把复杂微妙的感情,说得明晰而概括,含蕴十分丰富。
        下面女子对自己的情感做了解说,进一步展示了她的内心世界。这段自我剖白说了三个方面。首先是从想的方面解说:“我想你,想你不来反成恨。”那男子作为她的恋人,时时被她记挂心头,天天都盼望同他见面。可她的这位恋人却渐渐地淡忘了她,不再登门。女子当然觉察到这种改变,因而对他的 “不来”产生怨恨。下面从恨的方面讲: “我恨你,恨你不该失奴的信。”男子久不朝面,女子便设法传信相约,可男子居然狠下心来失信负约。女子的满怀深情,没有得到一点点的珍视,她热烈企盼的心被浇上了一瓢冰冷的水。这时,对负心人便充满了怨恨。最后,她又从想、恨两个方面说: “想你的从前,恨你的如今。”这里想和恨形成对比,男子的从前和现在形成对比。这一对曾经相恋的人是痴心女子负心郎。女子爱心如初,念念不忘他们当初的热恋、盟誓,忘不了从前那个火热、殷勤的多情男子。这些常把她的心带到过去,让她想得发呆、入神。另一方面,她越是想这些,就越是不愿也不能放弃这段感情,也就会经受更多失恋的痛苦。一个恋情火热,信誓旦旦的情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负心汉,而且百约不来,千唤不转,这样的人有多么可恨。因而,这姑娘就不能不对这变了心肠变了面孔的人深深地怨恨。这一层女子的思想情感有了发展。她对男子的无情负心进行谴责,并表达了自己的忧伤怨恨之情。
        无情的人难于回转心意,原因就是他们心中只有自己。女子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改变了方法,让男子从自己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她先这样假设: “你若是想我,我不想你,你恨不恨?”这几句话浅显而实在,能说到每一个人的心里。所谓将心比心,扪心自问,正是唤起那些思想肤浅残忍无情之人尚未消尽的一点良知的最后的方法。这男子再无情,他也会知道,事情换给自己,他也是要心生怨恨的。所以,这时他一定会点头称是。于是女子再把事情反到自己身上: “我想你,你不想我,岂不恨!”这时,女子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对往日的情人已是由爱转恨,而且不能不恨。这几句从前面自然推出,语意更加确当、肯定,感情更加强烈,有感伤、怨艾,而更多的是悲愤。这一层的抒情用笔一转再转。先是把笔转到对方,把他的思想牵住,让他有一种认定,然后把笔转向自己,在对方认定的基础上,得出新的结论,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情,并且使对方不得不赞同。这样一宕一收,引满而发,形成了咄咄逼人之势。女子的失望、悲哀和怨愤全都倾泻出来。
        这支小曲抒写的是爱情生活中的一种特别的情感。它有特定的内容,特定的色彩。若说 “剪不断、理还乱”,首先就是这种爱恨交织,让人求之不得,弃之不能的复杂感情。可这支小曲却一反此类作品常有的缠绵情调,以精练利落的语言,把这种感情表达得明白透彻,抒情一步一顿,即放即收,很能扣人心弦,同时又由缓而急,层层加深,形成流转升腾之势,有极强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