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饯别序

         黯然别之销魂,悲哉秋之为气,人之情也。伤如之何? 极野苍茫,白露凉风之八月; 穷途萧瑟,青山白云之万里。奏鸣琴则离鹍别鹤,岐路之悲心;来胜地则时雨凉风,助他乡之旅思。琴书人物,冀北关西; 去马归轩,云间日下。
        杨学士天璞自然,地灵无对。二十八宿,禀太微之一星; 六十四爻,受乾坤之两卦。论其器宇,沧海添江汉之波; 序其文章,玄圃积烟霞之气。几神之外,犹是卿云^①; 陶铸之余,尚同嵇阮。接光仪于促席,直睹明月升天; 响词辩于中筵,但觉清风满室。
        悠哉天地,含灵有喜愠之容;丘也东西,怅望积别离之恨。烟霞直视,龙蛇去而泉石空; 文酒求朋,贤俊散而琴歌断。门生饯别,如北海之郡前; 高士将归,似东都之门外。研精麝墨,运思龙章,希存宿昔之资,去启相思之咏。

(《王子安集》)

        王勃短暂的一生,大部分时光是在宦游和漂泊中度过的。这篇《秋日饯别序》,着重抒写了作者在饯别筵席上产生的离恨别怀。
        首段总叙离愁之苦。起笔化用江淹《别赋》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的名句,点明因离别而魂销肠断,乃是人之常情,而秋日离别,更使人平添几分愁苦。接着纵笔描绘深秋之景: 白露成霜,凉风凄紧,原野苍茫,穷途萧瑟,天之尽头,更有青山白云,牵动着旅思羁愁。辽阔而凄迷的秋景,渲染了别离的气氛,也烘托了别离的伤感。“奏鸣琴”以下,转入“饯别”。饯别宴上,琴瑟声起,凄凄别乐,唤起悠悠离情。想到此去一别,一个天之南,一个地之北,彼此将要饱尝“离鹍别鹤”之苦,离情别绪,顿时充盈于胸。
        第二段是对饯别宴上杨学士的称颂。作者称其人才杰出,如天造地设;襟怀开阔,如沧海浩瀚; 文章惊世,如玄圃 (六朝宫中园名) 生霞;并以汉代的司马相如、杨雄以及魏晋的阮籍、嵇康比拟杨学士。“接光仪”以下,是说自己在饯别筵席亲睹杨学士的仪表,其光采焕发,犹如明月升天; 聆听杨学士的宏论,其发言吐辞,又如清风满室。这里,作者用了一系列的比喻,极尽颂扬之能事,虽有褒誉过分之嫌,但比喻层出不穷,联贯而下,确实显示作者才思的横溢。本段写别后之感。先以悠悠天地,有阴晴之变,比况人间有着频繁的悲欢离合。作者怅望东西,离思萦怀。眼下,饯别之宴已罢,琴歌声歇,友朋分袂,各奔东西; 欢宴难再,如同龙蛇去而泉石空。作者目瞻神驰,更感别恨的绵邈不尽。文末四句,希望与宴者各骋才思,吟诗作赋,以抒相思离别之情。
        这篇序文,以哀景写别情,文中借深秋萧瑟之景,席中凄然之乐,对离情别绪作了反复渲染; 悲秋与离愁相互映衬,风景与人事交融有机; 抑扬顿挫,文情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