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猪精

         吴中一士大夫,于都假还,行至曲阿塘上,见一女子,容貌端正,便呼即来,便留住宿。士解臂上金铃系其臂,令暮更来,遂不至。明日,更使寻求,都无此色。忽过一猪圈,见母猪臂上系金铃。
        《志怪》为志怪小说集,成书于晋末。《隋书·经籍志》史部杂传类著录为二卷。《旧唐书·艺文志》著录与《隋书》同,却记为四卷,《新唐书·艺文志》入子部小说家类,亦作四卷。该书宋以后各史志皆不收录,可见其书佚传于宋。以后各书所辑均不全,《说郛》、《古今说部丛书》题为《祖氏志怪录》共八则。鲁迅《古小说钩沉》自《太平广记》、《太平御览》、《法苑珠林》、《初学记》、《北堂书抄》中辑得十五篇,为宋以后最全辑本。
        祖台之《志怪》所记故事往往附会一些著名的历史人物,以提高自身的吸引力。如《陶侃失牛》所记陶侃为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的曾祖父,曾任县吏,荆州刺史,广州刺史,征西大将军,荆江二州刺史督八州诸军事。该篇宣扬的是封建迷信的风水观,实不可取。而其中的《周处刺蛟》篇,表现了周处为民除害的思想和动机,勇于和坏人坏事作斗争的精神,与《世说新语》所记略同,可见这个故事曾盛传于民间。
        《志怪》中还有一些记鬼神怪异的篇目。其中以《庐山夫人》篇为最佳,故事记建康小吏曹著受到庐山夫人的热情款待、并引出女儿婉来相见,婉一见著便产生了爱慕之情,又是抚琴又是歌唱,一场人神恋爱的故事即将发生时,婉便歌罢辞去。接着这个故事又有一篇,说庐山夫人将要以女配著,著却“形意不安、屡求请退”,推辞了这门婚事。如将这两篇合为一篇看待,就可明白这是一桩庐山夫人包办的婚姻。是婉女一厢情愿的爱情。婉著二人并没有真正的感情交流。所以这两篇故事到今天来看也是有其现实意义的。
        再有就是象《母猪精》这样的人与畜相交的怪异故事。大凡物之为怪,或出以害人,或与人友好,都反映了一定社会的人生问题。该文中记吴中一士大夫,于都还家,途中遇一美貌女子,顿起淫心,好事过后,赠以金铃,并令其夜里再来,而夜里不见女子再来,四处寻求,才发现与之相交的女子是一个母猪精。这不正是对封建社会统治阶级贪色好淫的最大讽刺吗?象这一类故事,《志怪》中不止一篇,如《江黄化女》等。这些故事对封建的社会道德极有讽刺意味,表现了人民群众惩恶颂善的思想意识。它们多源于民间传说。
        本篇小说艺术上的最大特点是它强烈的讽刺性,全篇语言通俗,近乎口语,遣词用句不杂作者好恶爱憎。在写士大夫好色时,“见一女子,容貌端正”。只一句“便呼即来,便留住宿”即足矣,行文最后,“容貌端正”的女伴竟是一个母猪精,讽刺之辛辣令人叫绝。本文在结构上也很有特色,只有让读者确认那女子是猪精,才能烘托出讽刺的主题,于是乎“士解臂上金铃系其臂”变为“见母猪臂上系金铃”,而且那猪精女子也是“便呼即来,便留住宿”,便宜得很,交待照应都很巧妙,使全篇浑然一体,完全达到了作者预期的讽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