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机杼

        昔王丹吊 ^①友人之丧。有大侠陈遵者,亦与 ^②吊焉;赙助甚盛 ^③,意有德色 ^④。丹徐以一缣置几而言曰 ^⑤:“此丹自出机杼 ^⑥也。”遵大惭而退。今学士之文, 其能为王丹之缣者, 几何哉 ^⑦?

——《叔苴子》

        【注释】
        ①吊丧:慰问丧家。②与:参加、参与。③赙(fu):用财物助人办丧事。甚盛:很多。④意: 内心里。德色: 因自觉有恩于人而流露出的自傲自得的神色。⑤徐:慢慢。一缣:一匹细绢。几:矮而小的桌子。⑥机杼:织布机。⑦几何哉:有几个啊。
        【意译】
        从前王丹因朋友死而去吊丧。有一名叫陈遵的大侠,也去吊丧。陈遵送了很多财物,流露出有恩于人的自得神色。王丹不慌不忙拿出一匹细绢放在桌上说:“这是我亲自从织布机上织出来的。”陈遵感到非常惭愧退了出去。如今学者的文章,能像王丹的细绢自织的有多少呢?
        【解说】
        《自出机杼》,意在讽刺明代拟古主义者,与《鸲鹆鸟》乃同一机杼。所不同者,一托为飞禽小虫,一托为人事。“机杼”一词,原指织布机。古乐府《木兰诗》即有“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其中“机杼声”,就是织布机的织布声。由此引申一步,机杼成为织布、纺织的代名词。《齐书·王敬则传》中已有“机杼勤苦”的句子,织布机无所谓勤苦,只是说纺织业勤苦。后来也许因为古代织布时常织上花纹、文字吧,文章与织布就产生了关联——写文章不正像织布一样,要把许多零碎材料巧妙地组织在一起吗?所以“机杼”一词又有比喻作文命意构思的意思。在《魏书·祖莹传》中,强调作文构思要独特时,是这样说的:“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可见中国传统文人,早就十分重视这点了。不过,比强调自出机杼更有来头的,是圣人孔子的“述而不作”。什么叫“述而不作”,粗俗地说吧,就是天下文章一大抄,不过规定抄圣贤罢了。这就难怪历代有人喊要自出机杼,而总是出不了新面貌,逃不出古人牢笼。封建统治者是提倡抄的,历代科举考试,就是翻来复去抄四书五经。抄得到家了,人也不死不活了,也就可以做官,当奴才了——统治者需要的就是奴才。封建专制不除,自出机杼也只是个梦!
        【相关名言】
        力去陈言夸末俗,可怜无补费精神。

——王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