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子与都黎弈

        屠龙子 ^①与都黎 ^②弈。都黎数败。馆人怜而助之,又败,观者皆愕,胥 ^③助焉。从者请已,曰:“吾闻‘寡不敌众’,彼方鸠 ^④群知,吾忧子之不胜,以圮 ^⑤前劳也。”屠龙子弗应,坐而弈如故。都黎乃大败,不能支,助者相顾皆失色,执子以诟。使复之,俱弗敢矣。从者喜曰:“神矣哉,夫子之弈也!”屠龙子曰:“未也。子不观夫斗兽乎?夫兽,虎为猛。今以虎斗虎,则独虎之不胜多虎也,明矣;以狐斗虎,则虽千狐,其能胜一虎哉!多,愈见其自乱也。”

——《郁离子·省敌》

        【注释】
        ①屠龙子:虚拟人名。《庄子·列御寇》:“朱泙漫学屠龙于支离益,单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后世因谓技高而不切实用为“屠龙之技”,这里以屠龙子为名,有“技高”之喻。②都黎:虚拟人名。③胥:都。④鸠:聚集。⑤圮(pi):毁坏。
        【意译】
        屠龙子和都黎下棋,都黎接连败北。馆舍的人很同情他并且助战,结果又失败,旁观者都很吃惊,全来帮助都黎。屠龙子的随从要求停战:“我听说‘寡不敌众’,他正在集中众人之智,我担心您不能取胜,以致前功尽弃。”屠龙子没有答应,仍旧坐着下棋。这次,都黎败得更惨,一点也支撑不住。助战者相顾失色,拿着棋子互相埋怨,让他们重下,但谁都不敢。随从高兴地说: “太神了,您的棋艺。”屠龙子说: “不是这样。你看过野兽相斗么?野兽当中,老虎最凶猛,如果虎与虎斗,则一只老虎不能战胜众多的虎,这是非常清楚的;如果让狐狸和老虎斗,那么,一千只狐狸也斗不过一只老虎。愈多, 有时愈容易出乱子。”
        【解说】
        屠龙子与都黎下棋几近于无支祈与河伯斗。屠龙子能够以少胜多,是包含着辩证法的。“寡不敌众”并不能作绝对理解,事物常常会不以人的意志而朝对立方向转化,一方面是“寡不敌众”,另一方面又是“以少胜多”。屠龙子将这一问题讲得非常辩证透彻:“以虎斗虎,则独虎不胜多虎也,明矣;以狐斗虎,则虽千狐,其能胜一虎哉?”数量固然不可忽略,但最重要的则是质量,都黎虽然有众多帮手,但在整体技能上并没有超过屠龙子,而且, “多,愈见其自乱也。”当都黎大败时,你看“助者相顾失色,执子以诟”。如果是大胜,情景就当另论了。或许会因争功而闹得不可开交,学棋如此,为学和打仗似乎也是这一道理。为学要专心致志,打仗要有精兵强将,竽不可滥,一滥就只能充数了——世上的事理原先都是这般相通的,就看我们能否领悟了。借用禅词: 悟性就在脚下。
        【相关名言】
        凡人作一事, 便须全付精神注在此事。

——申涵光

        因果关系的锁链是不能凭强迫力来解开和破坏的, 要控制自然就不得不服从自然。所以人的知识和人的力量这两件东西是结合为一体的, 工作的失败都取决于对因果关系的无知。

——英国·弗·培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