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虿尾之毒

        迂夫夜立于庭 ^①, 拊树而虿螫 ^②其手,捧手吟呼, 痛彻于心。家人呼祝师祝之 ^③。祝师曰: “子姑勿以虿为惨烈,以为凡虫而藐之 ^④曰 ‘是恶 ^⑤能苦我哉’,则痛已矣。”从之。少选而痛息, 迺 ^⑥谢祝师曰: “尔何术而能攘虿之毒如是其速也?”祝师曰: “虿不汝毒也, 汝自召之; 余不汝攘也, 汝自攘 ^⑦之。夫召与攘者, 非我术之所能及也 ^⑧,子自为之也。”于是迂夫叹曰:“嘻!利害忧乐之毒人也,岂直 ^⑨虿尾而已哉!人自召之,人自攘之,亦若是而已矣。”

——《司马温公文集·迂书》

        【注释】
        ①庭:院子。②虿(chai):蝎类毒虫。螫(zhe):蜂、蝎刺人。③祝:祝祷。祝师:以祝祷为职业的人。④藐之:藐视它。⑤恶(wu):何,怎么。⑥迺:同“乃”。⑦攘(rang):排除。⑧非我术所能及也:不是我的本领能达到的。⑨直:只。
        【意译】
        一天夜里,迂夫手扶着树干站在庭院里,忽被毒虫刺伤了手,他捧着手呻吟,觉得痛彻心肺。家里人忙请祝师来替他祈祷。祝师说:“您现在姑且不把虿一类毒看得非常厉害,只把它们当作一般的小虫子而藐视它,并且想着‘这怎么能害我呢’,那么疼痛就消除了。”迂夫听从祝师的吩咐,一会儿痛就止住了。于是感谢祝师说:“你这是什么本领,排除虿毒竟这样迅速?”祝师说:“虿并不能毒害你,而是你自己的感觉招致了它;我并不能替你排除虿毒,而是你自己的力量克服了它。虿毒的招致与排除并不是我的本领能达到的,都是您自己的作为。”于是迂夫感慨地说:“嘻!利害忧乐对人的伤害,又哪里只是虿尾的伤人之可比的呢!但是它们的招致与驱除,却是与虿毒一样的。”
        【解说】
        先作一次“吹毛求疵”——挑挑司马光的毛病。虿是蜂、蝎一类的毒物。蝎毒不用说,便是较轻的蜂毒,也够人受的。蜜蜂与胡蜂的工蜂,尾部螫针螫人时都会放出毒汁,这种毒汁虽说能够治病,但给它螫上的时候,又红又肿,疼痛难熬,一时三刻是消不了的。司马光说,只要你藐视它,并且念一句“这怎能害苦我呢”这样的咒语,就可以“痛息”,不免让人怀疑,他也许没给胡蜂螫过。寓言,便是寄托了劝喻或讽刺意义的故事。它的基本特征,一是有故事情节,二是有比喻的性质,借此喻彼,借远喻近,借古喻今,借小喻大,使得抽象有深奥的道理从具体而浅显的故事中显现出来。而好的寓言,要不着痕迹。所谓不着痕迹,一是故事本身无破绽,二是道理与故事要相称,不可牵强附会。司马光的这则寓言,因为有破绽,多少也就影响了它的意义的传达。写寓言也不易呢!不过,司马光要说的道理却是对的。利害忧乐,能伤人,也不能伤人。如果心胸豁达,性情洒脱,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则利害不能侵,忧乐也就不能毁他;如果事事斤斤计较,就难免整日里喜怒无常,影响人体内分泌系统的正常工作,便易老、易病。忧乐可以伤人,确实不是诬妄之言。
        【相关名言】
        真正的快乐, 是对生活的乐观, 对工作的愉快, 对事业的兴奋。

——美国·爱因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