邾君改组

        邾 ^①之故法, 为甲裳以帛, 公息忌谓邾君曰: “不若以组 ^②。凡甲之所以为固者,以满窍也。今窍满矣,而任力者半耳。且组则不然,窍满则尽任力矣。”邾君以为然,曰:“将何以得组也?”公息忌对曰:“上用之,则民为之矣。”邾君曰:“善。”下令,令官为甲必以组。公息忌知说之行也, 因令其家皆为组。人有伤 ^③之者曰: “公息忌之所以欲用组者, 其家多为组也。”邾君不说④, 于是复下令,令官为甲无以组。此邾君之所尤 ^⑤也。为甲以组而便,公息忌虽多为组,何伤 ^⑥也;以组不便,公息忌虽无组, 亦何益也。为组与不为组, 不足以累公息忌之说。

——《吕氏春秋·去尤》

        【注释】
        ①邾(zhu):古国名,亦称“邾类”,后改称“邹”,在今山东省邹县东南。②组:用丝编织的绳带。③伤:诋毁。④说:通“悦”。⑤尤:通“囿”,蔽囿,蒙蔽,局限。⑥伤:妨碍。
        【意译】
        邾国的旧法,制作甲裳用帛来连缀。公息忌对邾君说:“不如用丝绳来连缀。大凡甲之所以牢固,是因为甲连缀的缝隙都塞满了。现在甲连缀的缝隙虽然塞满了,可是所能承受的力量只有应承受的一半。然而用丝绳来连缀就不这样,只要缝隙填满了,就可以全部承受力量。”邾君认为他说得对,说:“将从哪儿得到丝绳呢?”公息忌回答说:“君主使用它,那么百姓就会制造它。”邾君说:“很好。”下达命令,命令官吏制作甲一定要用丝绳。公息忌知道他的建议得到实行了,于是就让他的家里人都去制造丝绳。有一个诋毁他的人说:“公息忌想用丝绳的原因,是因为他家制造了很多丝绳。”邾君听了很不高兴,于是再次下达命令,命令官吏制甲不得用丝绳。这就是邾君的局限啊,制甲用丝绳如果有好处,公息忌虽然造了许多丝绳,有什么妨碍呢!如果用丝绳连缀没好处,公息忌即使没制造丝绳,这又有什么益处呢?公息忌制造丝绳与不制造丝绳,都不足以损害公息忌的主张。
        【解说】
        公息忌提出的“为甲以组”,本是一项对邾国非常有益的建议,但是因为有人对公息忌恶意中伤,邾君又不作任何调查,就轻信谗言,不但对公息忌不高兴,并且,因人而废言,竟连公息忌的建议也一起否决了。“世之听者,多有所尤。多有所尤,则听必悖矣”(世上凭着听闻下结论的人,往往有所局限,那么凭听闻下结论,必定是谬误的)。每个人都有自身的局限,过去人们给清官赠以“明察秋毫”的金匾,实在是一种对官吏的勉励和期望,我们倒不必以此来苛求当官者。但当官者既然权柄在握,自然得负起责任来。比如对于道听途说,恶语谗言,总不能听之即信。搞一些调查研究,听听各方面的意见,总有助于把事情搞清楚,否则,良莠不辨、忠奸不分,昏官、庸官也就由此产生了,邾君之昏庸也正在此。其次,看一条意见或建议是否正确,应该看这条意见和建议实行后的效果如何,而不应看提出的人有什么缺点或问题,当官者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怒哀乐,就因人废言。不然,就会造成当官者的心胸狭窄,并且也大大挫伤了人们的积极性。像邾君既昏庸不堪,又心胸狭窄,成为亡国之君,正在情理之中。
        【相关名言】
        不会用理智的, 是只会意气用事的。

——意大利·西塞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