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府民歌《读曲歌》

乐府民歌《读曲歌》

怜欢敢唤名?念欢不呼字?连唤欢复欢，两誓不相弃。

其 二

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

现存六朝的乐府民歌几乎全是歌唱男女之情的，但其中的男女之情又有不同，有对爱情的渴望与追求，有与情人分别后的哀怨，有爱情不能如愿的痛苦，然而表现热恋中的青年男女突破封建礼教的限制、尽情享受爱情欢乐的作品也不在少数，许多歌辞情感热烈，大胆明快，这两首《读曲歌》就是很好的例子。

《读曲歌》也属于《吴声歌曲》，一作《独曲》。《独曲》意即徒歌，独与徒声近。徒歌也就是歌唱时没有乐器伴奏。史书中记载《读曲歌》歌唱时确实没有乐器伴奏，这也可证明《读曲》的词义相当于徒歌。现存《读曲歌》有八十九首，是《吴声歌曲》各曲中数量最多的，内容依旧是男女情爱。

第一首《读曲歌》表现了热恋中的男女炽烈的情感。“怜欢敢唤名”，“敢”是岂敢的意思。爱你岂敢直呼你的名，“念欢不呼字”，唤 “字”表示尊重。“连唤欢复欢，两誓不相弃”，前三句一共十五个字，却一口气用了四个“欢”字，最后一句则是男女间的山盟海誓。整首诗歌感情热烈奔放、酣畅淋漓，没有丝毫矫揉造作。

像这类大胆讴歌爱情的歌辞在六朝乐府民歌中也不少见，这和传统的温柔敦厚的诗教显然不相符合，和“发乎情，止乎礼义”的要求也有巨大差别。民间歌曲抒写爱情时如此大胆真率能够为南朝许多文人所接受并乐于欣赏，也正说明当时社会的风气，说明当时儒家传统诗教束缚力的减弱。当然，也并非所有的文人都喜爱这类民歌，萧统编 《文选》就不选当时很风行的乐府民歌。刘勰《文心雕龙·乐府》中对汉乐府民歌表现男女爱情的作品颇有微词，认为是淫辞艳曲。而六朝时期的情歌在表现男女情爱方面更为大胆，因而在他看来更淫邪，因此只字不提。但这也从反面证明了六朝乐府民歌在很大程度上突破了封建礼教的束缚，在歌颂男女爱情方面空前大胆。

第二首也同样表现青年男女沉浸在爱情中的欢乐。然而和上面那首不同，这首歌没有直接的爱的表白，没有海誓山盟般的言词，却从另一角度侧面反映了男女间的欢爱之情。

“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长鸣鸡即报晓的雄鸡，乌臼鸟又名黎雀，是一种候鸟，通常天一亮就啼叫。这两句用了“打杀”、“弹”两个词，充分体现出诗中主人公对报晓的雄鸡与黎明即啼的乌臼鸟的恼恨，这就使读者感到茫然，不知她何以对鸡和鸟如此气恼。“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原来雄鸡的报晓与乌臼鸟的啼唤表明天亮了，而她却不希望天亮，但愿黑夜相连没有天亮，一年总共才天亮一次。这两句解答了上面的疑问，可是读者不会满足，又会生出一个疑问来：她为什么不希望天亮呢?诗的妙处也就在这里，留下问题让读者自己思索。显然，诗歌表现的是一对情人相聚在一起，他们沉浸在爱情的欢乐中，不希望有什么东西打扰他们，天一亮情况就不同了。

四句诗其实表现的只是爱情的欢乐，但却不是一言说透，而是分了几个层次写，先写恨雄鸡和乌臼鸟，随后说出原因是不希望天明，最后再由读者从中体会出真正的原因，写来曲折有致，天真有趣，语言也新鲜活泼。

唐人金昌绪《春怨》诗：“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在构思方面显然与这首民歌是一脉相承的，这也可见民歌中确实有不少新鲜活泼、富有表现力的东西可供后人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