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琦

        

·潘永因·

        唐琦,开封人,绍兴卫士也。高宗南渡,金帅海金琶八追至绍兴。太守李邺以城降。琦资性忠勇,誓与贼偕死以报国。一日,邺方与琶八并马而行,琦持二大甓登小阁上,祝曰:“愿天相我,一击杀此两贼。”不幸甓中马,琦被执。琶八曰:“大金兵数百万,汝杀我一人何益?”琦曰:“愿碎尔脑,以愧降贼者耳。”因骂邺曰:“我月请官一石米,且不肯负国。汝受国厚恩,乃甘心从贼,尚得为人耶?”琶八怒曰:“汝愿何以死?”琦曰:“我愿以布裹尸,灌油焚三日。”琶八如其言焚之。琦恐琶八追及高宗,故以焚尸缓其程耳。会稽帅傅崧请为立庙祀之。琦以卫士自奋,古今罕俦。至以焚尸缓追,则段太尉之风矣。异哉!
        

〔选自《宋稗类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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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笔记小说记载了一位普通的卫士唐琦,自发进行斗争,誓死不肯负国的英勇事迹。故事写得动人心魄,人物形象刻画得感人肺腑。作者以鲜明的爱憎倾注笔端,为读者塑造了一位处于尖锐的民族矛盾之中,忠心报国的小人物、大英雄,使唐琦这不能见于史传的民族英雄在笔记小说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芒,实在让人感动。
        作者以简洁的笔墨交代事情的始末根由,条理清晰,重点突出,人物形象刻画得鲜明生动,透出一股凛然正气。
        故事的开始,作者只用三句话就交代出背景和人物。背景是南宋高宗赵构仓皇南逃,金兵追到绍兴,太守献城投降。人物是“绍兴卫士”,誓死报国。然后详写唐琦偷袭金帅和降官的行动,事未遂而被擒,再写唐琦怒斥降敌的太守李邺,最后写“以焚尸缓其程”的壮举。全文繁简得宜,突出了唐琦的英雄行为和崇高思想。
        在刻画人物方面,作者既写了人物的行动,又写了人物心理,还着重描写了人物的语言,因而使主人公具有了感人的力量。作者在写唐琦登上小阁持二大甓(音pi,砖)偷袭并马而行的李邺和海金琶八时,特意描写了他的心理活动:“愿天相(助)我,一击杀此两贼”,突出了主人公“誓与贼偕死以报国”的决心。特别是写被擒的唐琦选择“以布裹尸,灌油焚三日”的死法之后,作者进一步揭示主人公的心理活动:“恐琶八追及高宗,故以焚尸缓其程耳”。由于写出了人物的内心活动,一个誓死报国的普通卫士的感人形象就实实在在地站立在读者的面前了。在封建时代,报国与忠君往往是联系在一起的。一个卫士以自己尸体的焚烧来拖延敌兵追赶君王的时间,从而挽救他的“国”,这已是尽了最大的职责。相比之下,献城投降的太守李邺不是显得越发渺小和可鄙了吗?而作者塑造这个卫士的英雄形象时,恰是在这个问题上大作文章。在写到唐琦不幸没能击中目标而被擒时,别的都不写,却专用笔墨作了如下的语言描写:
         　　琶八曰:“大金兵数百万,汝杀我一人何益?”琦曰:“愿碎尔脑,以愧降贼者耳。”因骂邺曰:“我月请官一石米,且不肯负国。汝受国厚恩,乃甘心从贼,尚得为人耶?”
        唐琦骂李邺,真是骂得痛快淋漓,一派凛然正气。南宋王朝的投降派们在这骂声中不该无地自容吗?作者就是这样为读者树立起唐琦这位身为小人物实为大英雄的可敬形象。
        当然,不难看出作者这样写的意图是情有所寄。作者在篇末简直按奈不住了,他赞道:“琦以卫士自奋,古今罕俦(音chou,伴侣,同辈,指同一类人物)。至以焚尸缓追,则段太尉之风矣。异哉!”几句话,道出了作者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