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官

        

·蒲松龄·

        邹平张华东,奉旨祭南岳。道出江淮间,将宿驿亭。前驱白:“驿中有怪异,不可宿。”张弗听,宵分,冠剑而坐。俄闻韡声入,则一颁白叟,皂纱黑带,怪而问之。叟稽首曰:“我库官也。为大人典藏有日矣。幸节钺遥临,下官释此重负。”问:“库存几何?”答云:“二万三千五百金。”公虑多金累缀,约归时盘验。叟唯唯而退。张至南中,馈遗颇丰。及还,宿驿亭,叟复出谒。及问库物,曰:“已拨辽东兵饷矣。”深讶其前后之乖。叟曰:“人世禄命,皆有额数,锱铢不能增损。大人此行,应得之数已得矣,又何求?”言已,竟去。张乃计其所获,与库数适相吻合。方叹饮啄有定,不可妄求也。
        

〔选自《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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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文写的是:张华东奉旨祭南岳,宿驿亭,遇到一个库官为他典藏,然待他回来,钱却已拨辽东兵饷了。就是这样一个简短的故事,却揭示了一个主题:“人世禄命,皆有额数”不可妄求,其中虽然包含了宿命论的观点,但另一方面却揭示了封建政府的腐败,试想一个官员只是出行一趟,就得到巨额钱款,如果不靠贪污受贿,强取豪夺,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怎么能得到这样的巨款哪?
        情节曲折离奇,引人入胜是《聊斋志异》艺术上的一个特点,在此篇中也表现出这个特点,先写驿亭有怪异,造成一种恐怖气氛,引人阅读,接着写宵分出现一颁白叟,皂纱黑带,语言虽简,形象却淋漓地刻画出来,再写老叟交代:“我库官也,为大人典藏有日矣。”文章到此似乎豁然开朗,皆大欢喜,但到最后却峰回路转,“拨发辽东兵饷矣”,只是空欢喜一场,真可谓构思奇巧,引人入胜。
        白叟这一形象刻画得生动,形象,从出场的“皂纱黑带”到“稽首曰”,“唯唯而退”只数十个字,却从形、声、动,作了具体描绘,使其形象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