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武

         挞披殷武,奋伐荆楚。罙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 汤孙之绪。
        维女荆楚,居国南乡。昔有成汤,自彼氏羌,莫敢不来 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
        天命多辟,设都于禹之绩。岁事来辟,勿予祸适,稼穑匪 懈。
        天命降监,下民有严。不僭厥声,不敢怠遑。命于下国, 封建厥福。
        商邑翼翼,四方之极。赫赫厥声,濯濯厥灵。寿考且宁, 以保我后生。
        陟彼景山, 松柏丸丸。 是断是迁, 方是虔。 松桷有梃, 旅楹有闲。寝成孔安。
        《殷武》是《商颂》、也是《颂》和《诗经》的最后一首诗。旧说 以是祭祀高宗武丁的乐歌,颂扬高宗平定荆楚,获得统一。但是现代一 些研究者则认为,这是宋襄公祭祀歌颂其父宋桓公的诗篇。《春秋》四 年春有鲁僖公会同齐侯、宋公等伐楚的记载,诗中所反映的就是这件 事。因为宋是殷商的后裔,所以诗了称“殷武”、“商邑”。以诗的结构和 文字方面看,它和《长发》一样分章,文字较浅近,可定为春秋时期的 作品。
        全诗分为六章。第一章,称颂宋国伐楚的功业,说: 威武的殷商大 军,奋勇讨伐荆楚,深入险阻之地,俘获楚的军队,所到之处都服帖, 这是汤王子孙的赫赫战绩。第二章是告诫荆楚的言辞。大意说,你们荆 楚,住在宋的南方; 从前商汤的时候,从那遥远的氐羌算起,没有谁敢 不来奉献和朝拜,都认为商是可敬之邦。第三章说,周天子命令诸侯 (“多辟”),在大禹治承处建立都城,年中有事来朝,就不给你们加罪责 (“祸适”),千万不要放松农事。第四章说,天子有命来巡视,看到人民 肃敬,不敢越礼妄为和懈怠,命令我宋国,努力兴建去取得福祉。第五 章说,商都十分繁盛,是四方各国的标准,它名声显赫,威灵照耀,既 长寿又安宁,上天保佑我的后世子孙。这是极赞宋国的兴盛。第六章写 建庙的情景。景山,就在都城附近,是取材之地。松柏锯断搬回,又砍 又削,建造房屋。松木椽子长长的,根根柱子又粗又大,寝庙建成,神 灵很安然地住在里面。
        虽说 《殷武》的内容,主要是对其先王的歌功颂德以及“下民有 严,不僭不滥”式的说教,但其中还是记载了古代的史实,如古史记宋 伐楚事极其简略,而此诗首章:“挞彼殷武,奋伐荆楚,罙 (同“深”)入 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就把这次出征的范围、战果和政治影 响,叙述得较为具体,足可作历史的补充。
        《殷武》就全诗来说,其内容和手法,都不像《国风》、《小雅》里 许多诗那样活泼、清新,富于情趣,但其中一些章节对古人的生活情状 也有相当生动的描述。试以末章为例,“陟彼景山,松柏丸丸”,是说登 上景山,看到满山苍松翠柏,高大挺拔,这就是造屋的好村料。这两 句, 是叙事, 是景语, 欣喜之情也溢于言表。 接着用“断”、“迁”、“ ”、 “虔”四个动词,简练而准确地概括了伐木建屋的各种劳作方式和整个劳 动过程。最后,“松桷有梃,旅楹有闲”,通过诗句对房屋局部的描写, 即小见大,使一座巍峨雄伟的建筑矗立在人们面前。这建筑不正是古代 人民汗水和智慧的结晶吗?诗人在为祖先歌功颂德的同时,不自觉地讴 歌了古代人民的劳动和伟大创造力。这样说,并非牵强附会,因为,文 学是生活的反映,文学作品的社会意义,本来就可以超出作者的愿望和 思想,超越时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