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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终风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謷),中心是(实)悼。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终风且霾,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懥)。

曀曀其阴,虺虺其靁。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美的抒情诗见于《风》,而不见于《雅》、《颂》,由是可见,美的东西是由人民创造的。及唐宋以后,文人们学会弄艺术了。

文艺的产生是有条件的,就是:至少一部分带有感伤情调的抒情诗,在太舒服与太苦的情况中创作不出来。所以,今日艺术都由中产阶级创作。《诗经》时代,达官贵人之婚姻是被派好的,有着落的,他们的生活也是稳定的。所以,他们不用追求什么,不用作诗。士阶级与破落的大夫阶级则生活成问题,故能产生抒情诗,因为有所追求。而庶人及奴隶则有痛苦也喊不出来,因生活太苦了。从前如此,今日亦可说如此。后来,唐宋以来,抒情诗才被上层阶级包揽了去。历史上农民之苦,莫甚于今日。只要稍改善其生活,便能创造艺术了。

《终风》一诗相当复杂:

“终”:既也。“既”训“尽”,“终”亦训“尽”,故“终”、“既”同义。“既如此又如彼”之“既”,于是可用“终”字代入。这样,“既风且暴”就成了“终风且暴”。旧说“终风”为“终日风”是以己意为之,实不通。王念孙发现了这一点。

“暴”:行雷也。《说文》:“暴”,瀑也,大雨曰瀑。又一说法:“暴”,爆也,大雷也。第四章有“雷”,故“暴”应作“雷”,“终风且暴”是双关的,一方面指真的风雷,一方面又象征男子之发脾气。

“顾”:反也,但也。“则”:却也。

“谑浪笑敖”:指开玩笑。虽是开玩笑,但“中心是悼”。“敖”即“謷”。“是”:实也。

“悼”就是“惧”,心动摇。

“终风且霾”:“霾”,阴天。

“莫往莫来”:复辞偏义,“莫来”(不来)则思之。“莫往”是陪衬“莫来”的。正如“何有何亡,黾勉求之”中,“何有”是陪衬的。

“终风且霾”:“霾”亦阴天。“不日”:无定期之意。

“愿言则嚏”:“嚏”,《毛传》中为“”,而《郑笺》作“嚏”,可能是郑康成解释错了。后人便将错就错。“”,闭塞也。鼻塞打喷嚏使之通,亦曰。如“悟”,本作“��”,乃“堵塞”之意,今作“开”义,此所谓相反为义。“”:“”也,心闷。由于第四章“怀”而知之。“怀”:亦忧伤也。想着人,故心闷。“��”,形容词或副词。��,近。��从页,与头有关系。“��”亦可作“愿”(古书“��”、“愿”通)。“乡愿”乃表面老实而心地很坏的伪善者。不过“愿”意为低着头的老实人。“��”,“愿”都有低着头的意思,表示此人很恭顺,拘谨。沉思时头亦低,“��望”之“��”就从此来,以��望之状态做字:“��”,沉思貌也。一个人心闷,故低下头。“言”:然()也,虚字。“则”:而也。“��”也就是之貌。

“��言则怀”:“言”,亦“然”。“言”、“然”、“”声音近,相通。

“寤言不寐”:寤,不寐之貌。

“曀曀其阴,虺虺其靁”:前句与“霾”相呼应,而“靁”(雷)与“暴”相呼应,是字句稍改而意思不变之重复。“曀”,阴之貌;“虺”,雷之声。“雷”本写作“䨓”,从“回”;小篆作。从声音上说,“回”“雷”是叠韵,恐怕从前管“雷”作“回雷”,是复辅音的关系。渐渐地,复辅音变成单辅音,语言渐变简单。“回”亦是“雷”也。

诗里有一很暴燥的男子,但女子非常爱他。他发脾气时,仍与之作笑脸。虽然如此迁就他,心里总是有点害怕。他走了,就念他;但他来了,又要发脾气,苦得很呵!——此诗写女子之心情写得相当深刻。女子那时已处于被压迫之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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