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夏本纪第二》

【提示】 《史记》本纪的重要价值，在于揭示了自黄帝至汉武帝时期历史发展的大势，起到了全书纲领的作用。《夏本纪》记述的夏代，处于从远古传说中的五帝时代到具备实证历史特征的商代的中间阶段，在总的历史发展中，表现出一种过渡性质的特殊意义。

《夏本纪》以《尚书》的《禹贡》、《皋陶谟》、《益稷》等篇为主要的文献依据，以“夏禹治水”的传说为记述中心，组织成一幅“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而具有理想意义的大规模国土整治下的全国范围的地理形势分布图，反映出以战国时期文化思想为背景的国家统一观念。所以，《夏本纪》在《史记》本纪或全书中的地位不可忽视。

《夏本纪》条理出夏代的世系。从夏禹的“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到夏桀的“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以至于最后被流放的这个变化中，表明“德治”好坏影响政权兴衰。对于这一观点，阅读时不可不注意。

夏禹，名曰文命。禹之父曰鲧，鲧之父曰帝颛顼，颛顼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禹者，黄帝之玄孙而帝颛顼之孙也。禹之曾大父昌意及父鲧皆不得在帝位，为人臣。

当帝尧之时，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尧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鲧可。尧曰：“鲧为人负命毁族，不可。”四岳曰：“等之未有贤于鲧者，愿帝试之。”于是尧听四岳，用鲧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于是帝尧乃求人，更得舜。舜登用，摄行天子之政，巡狩^{。行视鲧之治水无状，乃殛鲧于羽山以死。天下皆以舜之诛为是。于是舜举鲧子禹，而使续鲧之业。}

尧崩，帝舜问四岳曰：“有能成美尧之事者使居官?”皆曰：“伯禹为司空，可成美尧之功。”舜曰：“嗟，然!”命禹：“女平水土，维是勉之。”禹拜稽首，让于契、后稷、皋陶。舜曰：“女其往视尔事矣。”

禹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为律，身为度，称以出，亹亹穆穆，为纲为纪。

禹乃遂与益、后稷奉帝命，命诸侯百姓兴人徒以傅土，行山表木，定高山大川。禹伤先人父鲧功之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薄衣食，致孝于鬼神。卑宫室，致费于沟淢。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左准绳，右规矩，载四时，以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令益予众庶稻，可种卑湿。命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食少，调有馀相给，以均诸侯。禹乃行相地宜所有以贡，及山川之便利^。

【段意】 禹是黄帝的后裔。他父亲鲧在尧时治水不成，被流放。禹受舜命接着治水，他品德高尚，行为正大光明，不辞艰辛，全身心地组织实施大规模的治水工程。

【注释】 夏禹：夏朝的君主禹。夏原是禹的封地，在今河南禹县。 鲧(gun)：禹父。据《汉书·律历志》，鲧是颛顼的五代孙，似为近是。 鸿：同洪，大。 怀：包围。襄(xiang)陵：漫上丘陵。其：通“綦”，极。 四岳：分掌四方的诸侯领袖。 负命毁族：意为违背教化命令，败坏同族。等之：与同辈的人相比较。 求人：寻求继位的人。 登用：提升，重用。 摄(she)：代理。 巡狩(shou)：同巡守，天子巡察各地，检查诸侯政绩。 无状：无功状，没有功效。 殛(ji)：杀戮。 诛：这里是指惩罚。 成美尧之事：指完美地成就尧帝所要求的治水事业。 司空：掌平治水土的官。 稽(qi)首：叩头至地。拜礼中最恭敬的一种。 契(xie)：帝喾之子，舜任为司徒(掌管教化)，封于商，是商朝的始祖。后稷(ji)：名弃，姬姓，是周朝的始祖。皋陶(gaoyao)：也称咎繇，舜任为士(掌刑法的官)。 敏给克勤：机智敏捷，强干勤奋。 其德不违：不违背德。 称：权衡。这三句谓语言和谐合于音律，举止规矩合于尺度，权衡好了才谨慎行事。 亹亹(wei wei)：勤勉不倦。穆穆(mu mu)：端庄恭敬。为纲为纪：是说禹的行动能成为人们的典范。 兴人徒：发动大批民工劳作。傅土：划分施工区域。傅，分。 行山表木：循山实地勘测，立木以为表记。 定：测定地理位置。一说是规定名称。 沟淢(xu)：水道。深广四尺称沟，深广八尺称淢。淢，通洫。两句说禹自己节缩衣食却致力孝敬鬼神，居处简陋而把财物尽量用于疏通水道的工程上。 橇(qiao)：泥上滑行的交通工具。 檋(ju)：底下钉有锥齿的登山鞋。 左、右：是随身携带的意思。两句说经常使用测量工具。 载：不违时宜。 道：河道。陂(bei)：堵截。度：观测。 益：帝舜时作虞(掌管山泽苑囿的官)。稻：稻种。 难得之食：指五谷。克服单一的地区限制，授予新品种，故称难得。 给：供给。全句谓调有余地区的粮食去赈济不足的地区。相： 考察。贡：贡品。 山川之便利：指交通运输是否方便。

禹行自冀州始。

冀州：既载壶口，治梁及岐;既修太原，至于嶽阳;覃怀致功，至于衡漳;其土白壤;赋上上错，田中中;常、卫既从，大陆既为;鸟夷皮服;夹右碣石，入于海。

济、河维沇州：九河既道，雷夏既泽，雍、沮会同，桑土既蚕，于是民得下丘居土;其土黑坟，草繇木条;田中下，赋贞，作十有三年乃同;其贡漆丝，其篚织文;浮于济、漯，通于河。

海岱维青州：堣夷既略，潍、淄既道;其土白坟，海滨广潟，厥田斥卤;田上下，赋中上;厥贡盐絺，海物维错，岱畎丝、枲、铅、松、怪石，莱夷为牧，其篚酓丝;浮于汶，通于济。

海岱及淮维徐州：淮、沂其治，蒙、羽其艺;大野既都，东原厎平;其土赤埴坟，草木渐包;其田上中，赋中中;贡维土五色，羽畎夏翟，峄阳孤桐，泗滨浮磬，淮夷蠙珠暨鱼，其篚玄纤缟。浮于淮、泗，通于河。

淮海维扬州：彭蠡既都，阳鸟所居;三江既入，震泽致定;竹箭既布，其草惟夭，其木惟乔，其土涂泥;田下下，赋下上上杂;贡金三品，瑶、琨、竹箭，齿、革、羽、旄;岛夷卉服;其篚织贝，其包橘柚锡贡;均江海，通淮、泗。

荆及衡阳维荆州：江、汉朝宗于海。九江甚中，沱、涔已道，云土、梦为治;其土涂泥;田下中，赋上下;贡羽、旄、齿、革，金三品，杶、干、栝、柏，砺、砥、砮、丹，维箘簬、楛，三国致贡其名，包匦菁茅，其篚玄纁玑组，九江入赐大龟;浮于江、沱、涔、汉，逾于洛，至于南河。

荆河惟豫州：伊、洛、瀍、涧既入于河，荥播既都，道荷泽，被明都;其土壤，下土坟垆;田中上，赋杂上中;贡漆、丝、絺、紵，其篚纤絮，锡贡磬错;浮于洛，达于河。

华阳黑水惟梁州：汶、嶓既艺，沱、涔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厎绩;其土青骊;田下上，赋下中三错。贡璆、铁、银、镂、砮、磬，熊、罴、狐、貍、织皮;西倾因桓是来，浮于潜，逾于沔，入于渭，乱于河。

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泾属渭汭;漆、沮既从，沣水所同;荆、岐已旅，终南、敦物至于鸟鼠;原隰厎绩，至于都野;三危既度 ，三苗大序;其土黄壤;田上上，赋中下;贡璆、琳、琅玕;浮于 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汭;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序。

【段意】 禹先治理九州。说明九州的地域范围，山川状况，地赋等级，贡奉特产以及至京师的漕运路线。

【注释】 冀州：尧都之地，所以治水从这里开始。管辖今辽宁西部、河北西北部、河南北部、山西全部及内蒙古自治区南部地区。 载：兴工。壶口：山名，在今山西吉县西南。这里说已经完成了壶口的工程。 梁：梁山，在今陕西韩城东南。岐：岐山，在今陕西岐山东北。二山均属雍州，因治水必须溯源治山，所以超越州界。 修太原：就是治汾水。太原，即高而平的大原野，指今太原地区的大片高原。嶽阳：太嶽山之南。嶽，指今山西太岳山。阳，山南叫阳，山北叫阴。 覃(tan)怀致功：怀地平原的水利工程治理完毕。覃，平地。怀，地名，在今河南武陟西南。致功，收到功效。 衡漳：横流入黄河的漳水。衡，通“横”。 白壤：白色无块松软的土地。 赋上上错：田赋占全国第一等，杂出第二等。 错，杂出。九州的田赋和土质均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等订出差别。 田中中：田土质量为全国第五等。 常、卫既从：恒水、卫水顺着已经疏通好的河道流。常，恒水，汉人避文帝刘恒讳改为“常”。二水为河北滹沱河的两支流。 大陆：泽名，包括今河北束鹿、巨鹿、隆平、宁晋等县，后渐淤塞形成平原。为，形成。这是说大陆泽经淤塞已经形成为可耕种的大平原。 鸟夷：冀州东北部以狩猎为生的一种部落。皮服：兽皮衣服，这是指贡品。 夹：同挟。右：山西为右。碣石：山名，在今河北昌黎北。入于海：是入于河的反方向说法。这句是说鸟夷的贡品绕过碣石山西边再从渤海进入黄河。九州各段之末都是讲贡赋运往京城的路线。 维：语气词，帮助判断。沇州：即兖州，辖地在今山东西北部，河南东南部及河南内黄、延津以东地区。此句说济水、黄河之间是兖州。九河：徒骇、太史、马颊、覆釜、胡苏、简、絮、鉤盘、鬲津等古黄河下游九条河道。道：同“导”，疏通。 雷夏：泽名，亦名雷泽，在今山东菏泽东北，后淤塞移徙。此句说雷夏已修筑堤坊成为湖泊。 雍、沮(ju)：二水名，都在今菏泽境内，旧道已湮没。会同：指二水汇合注入雷泽。 得：能。下丘居土：大水退去民众从丘陵下到平地居住。 黑坟：褐色沃土。坟，肥厚。 繇(yao)：茂盛。条：修长。贞：通“正”，相当。即赋也是中下。 此句说兖州地势低下，治水后经营十三年纳贡才与其他各州相同。 篚(fei)：圆形竹器。织文：有文采的丝织品。此句说用竹器盛着丝织品进贡。 浮：乘船。漯(ta)：水名，古黄河下游主要支流之一。此句说进贡时乘船经过济水、漯水再通到黄河。 海岱：大海和泰山。青州：辖地在今山东北部、辽宁南部等地区。 堣(yu)夷：地名，在今辽宁境内。略：平治。 潍、淄：二水名，分别由今山东潍县、临淄入海。道：同“导”，疏通。 潟(xi)：盐碱地。厥：其。斥卤(lu)：含过多盐碱成分而不适宜耕种。 絺(chi)：细葛布。海物：海中水产品。错：杂，是说种类繁多。 畎(quan)：山谷。枲(xi)：麻。铅：铅色矿石。怪石：似玉的怪异好石。 莱夷：居于莱地的部族。莱：今山东蓬莱、黄县一带。此句说莱夷所贡为牧产品。 酓(yan)丝：柞蚕丝。 汶：汶水，济水的支流。 淮：淮河。徐州：辖地包括今江苏、安徽两省北部，山东南部。 沂(yi)：沂水，至江苏邳县流入泗水。 蒙：山名，在今山东蒙阴南。羽：山名，在山东郯(tan)城东北，即舜流放鲧之地。艺：种植。 大野：即巨野泽，在今山东巨野北，已涸为平地。都：通“潴(zhu)”，即水停蓄的地方。 东原：即今山东东平、泰安一带平原。底(zhi)：致。致平，达到了平复。埴(zhi)：粘土。 包：通“苞”，茂密丛生。 土五色：即青、赤、白、黑、黄五色，供天子修筑祭祀大地之神的社坛用。 夏狄：彩色的野鸡。 峄(yi)：山名，又名邹山，在今山东邹县东南。孤：独有。峄山南面独产的梧桐可以制琴，所以是贡品。 泗：水名，注入淮河。磬(qing)：石制敲击乐器。产于泗水滨的岩石宜于制磬。 淮夷：淮水下游的土著部族。蠙(bin)珠：即蚌珠，珍珠。是蚌的别称。暨：及、与。 玄：黑色。纤：细。缟(gao)：白色(丝绸)。这是说黑白两种丝绸都很细洁。扬州：包括今浙江、江西、福建三省全境，以及江苏、安徽、河南南部、湖北东部、广东北部。 彭蠡(li)：今江西鄱阳湖。 阳鸟：鸿雁等候鸟。冬季聚栖于鄱阳湖泽地。 三江：依郑玄说，长江右合鄱阳湖水为南江，左合汉水为北江，自岷江而下为中江。其余还有多种说法。入：入海。震泽：即今太湖。 竹箭：可制箭矢的箭竹。布：普遍生长。夭：鲜嫩。乔：高大。 涂泥：湿润。 上杂：往上一等。下上往上一等是中下。金三品：依郑玄说是三种颜色的铜。 瑶、琨：都是美玉。 齿：象牙。革：犀皮。羽：孔雀、翡翠等鸟毛。旄(mao)：旄牛尾，作旌旗的装饰。 岛夷：东南沿海及海岛部族。卉(hui)服：麻织品衣服。 织贝：染丝后织成的贝锦。 锡： 通“赐”。颁令。这是说有时根据命令进贡包着的橘子和柚子。 均：读曰沿，顺着水道运行。 荆：山名，在今湖北南漳西。衡：山名，在今湖南衡山县，五岳之一。这句说北起荆山，南到衡山之南的地区是荆州。 朝宗：朝见。春见曰朝，夏见曰宗，本指诸侯朝见天子，这里借喻百川归海。这句是说长江、汉水奔腾入海。九江：指汇入洞庭湖的九条江水，即沅江、元江、渐江、辰江、叙水、酉水、湘江、资江、澧水。甚中：甚得地势之中，是说洞庭湖纳九江的水位置适当。 沱(tuo)：水名，即今湖北江陵的夏水。涔(cen)：亦作潜，潜水是长江支流，源出今湖北潜江县。 云土、梦：即云梦泽，是江北云泽，江南梦泽的合称，土字无义。 杶(chun)：即櫄，木材可以制琴。干：柘木。栝(gua)：桧木。 砺(li)、砥(di)：磨石，粗的称砺，细的称砥。砮(nu)：石制箭镞。丹：朱砂。箘(jun)簬(lu)：能制箭杆的两种竹。楛(hu)：一种可作箭杆的荆条。 三国：指产箘、簬、楛三地。名：著名特产。是说三地专门进贡他们的著名特产。包匦(gui)：包裹又缠结。匦，缠结。菁(jing)茅：一种供祭祀时滤酒的有刺茅草。 玄纁(xun)：黑和浅红两色染制祭服的染料。玑(ji)：珍珠。组：拴玉和官印的丝质组绶。 入赐：根据命令才交纳的贡品。龟不常用，所以没有命令就不进贡。 逾：由水运转为陆运，再由水运称逾。洛：洛水。 南河：黄河自潼关以下西东流向的一段称南河。 惟：同维。豫州：包括今河南全境，山东西部和湖北北部地区。这句说荆山与黄河之间是豫州。 伊、瀍(chan)、涧：三水名，都注入洛水，一同流入黄河。 荥(xing)播：泽名，在今河南荥阳南。 荷泽：泽名，在今山东定陶东北，已淤塞。 被：当读为陂，筑堤。明都：泽名，又名孟猪、孟诸、望诸，在今河南商丘东北。这里是说在宣导荷泽后又为孟诸泽修筑堤坊。 壤：指柔软的壤土。 垆(lu)：黑色坚硬的土壤。这里是说土的下层是肥厚的黑色硬土。 纤絮：细丝绵。 磬错：磨磬的砺石。错，磨石的石头。 华：华山，五岳之一，在今陕西华阴南。黑水：水名，是哪条河说法不一，但应是长江上游的一条支流。梁州：大致包括今四川全境，湖北西部，陕西、甘肃两省南部。这句说华山之南与黑水之间是梁州。 汶：即岷山，主峰在四川松潘北，岷江从这里发源。嶓(bo)：嶓冢山，在今甘肃天水市和礼县之间，西汉水在此发源。 沱：沱江，岷江支流，至泸县入长江。涔：涔水，一称龙门水，为嘉陵江(西汉水)支流。 蔡：山名，在今四川雅安东。蒙：山名，在今四川雅安、名山、芦山三县交界处。旅：治。 和夷：指大渡河一带聚居的土著部族。和，涐水，即大渡河。青骊(li)：青黑色。三错：下中并间以下上、下下、三等相错。 璆(qiu)：美玉。镂(lou)：可供雕刻的钢铁。上古不能冶制，是以战国时的情况来理解而出现错误。罴(pi)：一种熊，又名马熊。狸：野猫。织皮;鸟兽毛织成的毡毯。 西倾：山名，在今甘肃、青海交界处。桓：桓水，今称白龙江。 潜：水名，此指嘉陵江。沔(mian)：沔水，汉水上游。渭：渭河，会洛水流入黄河。乱：横渡。西河：指山西、陕西两省间的一段黄河。雍州：包括今陕西、甘肃两省大部分和青海东部地区。这是说黑水到西河之间是雍州。 弱水既西：指今甘肃张掖河西北流人居延泽。 泾属渭汭(rui)：泾水自北岸进入渭水。属：入。汭：水北岸，泾水入渭处在今陕西高陵渭水北岸。 漆、沮(ju)：二水名，漆水注入沮水，沮水合漆水流入渭水。 沣(feng)水：至今陕西咸阳东南入渭水，河道已湮没。同：会合，指流入渭水。 荆：荆山，在今陕西富平西南，为六盘山支脉。 终南：山名，在今陕西西安市南，现称秦岭。敦物：山名，在今陕西武功境，一称垂山，又称武功山。鸟鼠：山名，在今甘肃渭源西，是渭水发源地。 原：高原。隰(xi)：低湿之地。 都野：泽名，又称猪野泽，今称鱼海子，在今甘肃民勤境。三危：山名，在鸟鼠西南，与岐山相连。度：丈量，这里是规划营造的意思。 三苗大序：三苗族部族已经获得了安定。 琳：美玉。琅(lang)玕(gan)：美石。 积石：山名，有大、小之别。大积石山，即今青海南部的大雪山;传说禹疏导黄河从这里开始;小积石山，在今甘肃临夏西北。这里当是指小积石山。 龙门：山名，在今陕西韩城东北黄河西岸。 会于渭汭：指从龙门沿河南下到达渭水入黄河处。汭：两水相汇处。 昆仑：地在今甘肃敦煌以西。析支：地在今青海大积石山至甘肃德县一带。渠搜：在今中亚细亚乌兹别克境。三处都是西戎部族聚居地。 戎：对西方部族的总称。即序：按部族远近依次进贡。

道九山：汧及歧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砥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常山至于碣石，入于海;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熊耳、外方、桐柏至于负尾;道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汶山之阳至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

道九川：弱水至于合黎，馀波人于流沙，道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道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华阴，东至砥柱，又东至于盟津，东过洛汭，至于大邳，北过降水，至于大陆，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嶓冢道漾，东流为汉，又东为苍浪之水，过三澨，入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汶山道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醴，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迤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道沇水，东为济，入于河，泆为荥，东出陶丘北，又东至于荷，又东北会于汶，又东北人于海。道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道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沣，又东北至于泾，东过漆、沮，入于河。道洛自熊耳，东北会于涧、瀍，又东会于伊，东北入于河。

【段意】 九州治理后即开通疏导九山和九川。本段实为古代关于中国境内山川、河流地理状况的重要记述文字。

【注释】 道九山：开通九条山脉。 汧(qian)：山名，在今陕西陇县西南。荆山：指今陕西富平境内的荆山。逾于河：指汧山、岐山、荆山都是由西向东，其余脉越过黄河。 壶口：山名，在今山西吉县西。雷首：山名，在今山西永济县。太岳：山名，即霍太山。 砥柱：即今黄河三门峡，在今河南陕县东北。析城：山名，在今山西阳城西南。王屋：山名，在今山西垣曲东。 太行：山名，在今山西、河南、河北三省交界处，主峰在山西晋城。常山;即恒山，在今河北曲阳西北。 朱圉(yu)：山名，在今甘肃甘谷西南。太华：即西岳华山。 熊耳：山名，在今河南卢氏县东。外方：山名，又名嵩山，古称中岳，在今河南登封北。桐柏：山名，在今河南桐柏县北。负尾：山名，又名横尾，在今湖北安陆。 道嶓冢，至于荆山：这句是说开通嶓冢山一直到达荆山。 内方：山名，在今湖北钟祥西南。大别：山名，今称龟山在今湖北汉阳东北。 敷浅原：即今江西庐山。 合黎：山名，在今甘肃张掖、山丹、高台、酒泉四县之北，山侧有合黎河，即张掖河，也就是弱水。 馀波：河的下游水势减弱，故称余波。流沙：沙漠此指居延泽，在今内蒙额济纳旗一带。 南海：指今南中国海。这句是说疏导黑水，经过三危山，进入南方大海。 河：黄河。积石：此指大积石山。盟津：即孟津，在今河南孟津东。大邳(pi)：山名，在今河南浚县东南。 降水：即绛水，下游为今漳水，在今河北南部。大陆：泽名，在今河北平乡、巨鹿、任县之间。 播：分布。九河：九条支流。 同：合流。逆河：分流的黄河复合为一条大河，称逆河。 海：渤海。这里是说，疏导黄河，从积石山开始，到达龙门山，再向南到达华山的北面，再向东到砥柱山，又向东到孟津，经过洛水与黄河会合的地方，到达大邳山，然后向北经过降水，到达大陆泽，又向北，分成九条支流，再会合成一条逆河，流进渤海。 漾(yang)：汉水上游。 苍浪：汉水流经今湖北均县的一段称苍浪水，因水中有苍浪沙洲而得名。三澨(shi)：水名，在今湖北，流经汉川入汉水。 北江：汉水汇入长江为彭蠡后分三道进入震泽(太湖)，因而有北江、中江、南江之称，古人以为汉水在长江中是一支独流，故认为北江之水来自汉水。 入于海：指汉水随长江流入东海。东别为沱：指向东另外分出一条支流称为沱江。 醴：通“澧”，即今湖南澧水。 东陵：地名，今湖南岳阳市。东迤(yi)北：向东去斜着往北。迤，斜行。汇：动词转义为名词，即所汇成的泽，指今鄱阳湖。 沇(yan)水：济水上游称沇水。 泆(yi)为荥：河水漫溢出来成为荥泽。泆，通“溢”。 陶丘：在今山东定陶西南。 荷：荷泽。 鸟鼠同穴：即鸟鼠山，是渭水发源处。 熊耳： 山名。古人认为洛水发源于熊耳山。

于是九州攸同，四奥既居，九山刊旅，九川涤原，九泽既陂，四海会同。六府甚修，众土交正，致慎财赋，咸则三壤成赋。中国赐土姓：“祗台德先，不距朕行。”

令天子之国以外五百里甸服：百里赋纳緫，二百里纳铚，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甸服外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任国，三百里诸侯。侯服外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绥服外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要服外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

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于是帝锡禹玄圭，以告成功于天下。天下于是太平治。

【段意】 九州及山川的治理很有成效，以五服制度，说明了中原文化对边远地区教化影响的不同程度，夏禹的政绩有力地加强了国家的统一，而导致天下太平。

【注释】 攸：语助词，无义。同：同一。是说九州的经济、教化都得到了统一。奥：可以定居的地方。这句说四方的土地都可以定居了。 刊旅：开发治理。 涤(di)原：疏通水源。原，同源。陂：堤防。 四海：代表全国。会同：诸侯集会。单独会见称会，多数人会见称同。是说全国范围内的诸侯都可以到京师来会盟和朝觐了。 六府：指各种生产生活资料，包括金、木、水、火、土、谷。修：治理、生产。 众土交正：各地的土壤等级都订正了。交，都。正，校正，订正。 致慎：即慎致，慎重地奉送。财赋：指法定应该上交的财物之税。咸：都。则：标准。三壤：指土地的上、中、下三等。成赋：完成赋税。 中国：国中，全国之中。赐土姓：赐给土地和姓氏，指封置诸侯。 祗(zhi)：恭敬。台(yi)：通“怡”，和悦。德先：把道德摆在首位。 距：通“拒”。朕：我。这是告诫受封的诸侯，要把敬悦天子之德放在首位，又不要违背抗拒我天子所行的政治教化。 天子之国：指国都。甸(dian)服：国都外周围五百里的近郊地区。甸，古时郭外称郊，郊外称甸。服，服事，服役。古代按离国都距离远近，每五百里为一区域，分别称作甸服、侯服、绥服、要服、荒服，以表示对天子尽责的不同程度。 纳：缴纳。緫(zong)：同“总”，禾稿，供饲马用。 铚(zhi)：短镰刀。这里指用镰刀割下的谷穗。秸(jie)：指带稃(fu)的谷。 粟：粗米。米：精米。 侯服：为天子尽斥候警戒的职责。侯，通“候”。 采：事。指替天子服各种差役。 任国：指替国家服一定的差役。任，担任，服事。 三百里：指二百里以外至五百里以内的地区。诸侯：指一同替天子侦察警戒，抵御外侮。 绥服： 安抚的区域。绥，安。 揆(kui)：揣度。文教：政治教化。指依据情况实行中央的政令教化。 奋武卫：奋扬武威为天子的藩卫。 要(yao)服：需要约束羁縻的地区。要：约束。 夷：平。 指要守平常之法。 蔡：法。指要遵守刑法。 荒服：替天子守边的荒远地区。荒：边远。 蛮：缗(min)，维系。是指尊重当地风俗，维持联系。 流：流移。是说流移无定居，进贡与否随其便。 渐：濒临。 被：覆及，达到。流沙：指流沙泽。 朔、南暨：北方和南方都到达了最远的地方。 讫：到达。 帝：指帝舜。锡：颁赐。玄：天青色。圭：瑞玉。从“禹行自冀州始”以下，是根据《尚书·禹贡》摘编。

皋陶作士以理民。帝舜朝，禹、伯夷、皋陶相与语帝前。皋陶述其谋曰：“信其道德，谋明辅和。”禹曰：“然，如何?”皋陶曰：“於!慎其身修，思长，敦序九族，众明高翼，近可远在已。”禹拜美言，曰：“然。”皋陶曰：“於!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皆若是，惟帝其难之。知人则智，能官人;能安民则惠，黎民怀之。能知能惠，何忧乎驩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善色佞人?”皋陶曰：“然，於!亦行有九德，亦言其有德。”乃言曰：“始事事，宽而栗，柔而立，愿而共，治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实，强而义，章其有常，吉哉。日宣三德，早夜翊明有家。日严振敬六德，亮采有国。翕受普施，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吏肃谨。毋教邪淫奇谋。非其人居其官，是谓乱天事。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吾言底可行乎?”禹曰：“女言致可绩行。”皋陶曰：“余未有知，思赞道哉。”

【段意】 皋陶提出了理好朝政在于知人、安民的重要计谋，并主张行事时应有多方面能慎身的优秀品质。禹表示称赞，认为如能照着实行，就可取得好的成效。

【注释】 朝：上朝。 相与语帝前：在帝舜面前相互之间进行交谈。相与：相互之间。 信：果真。辅：辅佐、大臣。这是说人君果真能保有德行，就会决策英明，群臣也能同心协力。 於(wu)：叹词，读曰乌。 长：长久，坚持不懈。是说要谨慎加强自身修养，应长久不懈。 敦(dun)：敦厚。序：顺从。是说要使近亲敦厚顺从。 明：指贤明的人。翼：辅佐。是说要使贤人勉力辅佐。 近可远在已：由近及远，完全在于从这里做起。已：兹，此。 知人：了解臣下。安民：安定民众。 吁：哎。全句谓哎!都像这样，即使帝尧也会感到困难了。 智：明智。官人：任人为官。 惠：仁爱。黎民：百姓。怀：怀念。 驩(huan)兜(dou)：尧的大臣。违背尧的旨意擅自使用骄纵邪恶的共工而被流放。这里是说何必担心驩兜? 有苗：即三苗。尧时三苗在江淮、荆州多次作乱，后将他们迁往三危山地区。这里是说何必放逐有苗? 畏：害怕。巧言：花言巧语。善色：察言观色。佞(ning)人：即用巧言善色献媚的人。 亦：语气词，无义。行有九德：行为中有九种品德。言其有德：来说明那所有九种品德。 乃言曰：指皋陶继续说。 始事事：是说检验一个人的品德要从他所从事的事情开始。前一个事字，动词，从事;后一个事字，名词，事情。 宽而栗以下就是这九种品德，分别是宽大而谨严，性格温和而有主见，诚实而端庄恭敬(共：通“恭”)，有办事才干而认真，驯服而坚定(扰：和顺)，待人正直而和气，志向远大而注重小节(简：宽大率略;廉：廉隅，行为不苟)，刚正而求实，坚强不屈而符合道义。 章：修明。这是说修明这九种品德持之以恒，办事就会吉利。 宣：修明。翊(yi)：恭谨。明：通“勉”，努力。家：指卿大夫。此句谓每日修明其中三种品德，早晚恭谨努力，卿大夫就可以保有他的封地。 亮：辅助。采：事务。国：指诸侯。此句谓每日能够严肃振奋恭行上述中的六种品德，就可以辅助天子处理事务，诸侯就可以保有封国。 翕(xi)：聚合。施：实行。事：从事，实践。俊乂(yi)：才德出众。此句谓天子应该聚合三德六德普遍施行，将九德都付于实践，让才德出众的人都担任官职，使一切官吏都肃穆谨慎地办事。 毋：不要。此句谓不可教人们干邪恶淫乱的事，出怪异的主意。 天事：上天安排的大事，即天下大事。 五刑：墨(在脸上刺字后涂上墨，又称黥(qing)，劓(yi，割掉鼻子)，剕(fei，砍断脚，又称刖(yue)，宫(阉割男性的生殖器)，大辟(死刑)五种酷刑。五用：施行在五种罪人身上。 底(zhi)：必，一定。此句谓我的意见一定能够施行吗? 致：得到。此句谓你的话得到实行后可以做出成绩。 赞：襄助。道：指治理天下之道。此句谓我没有才智，只是对推行治道有所帮助罢了。这一段是根据《尚书.皋陶谟》，谟(mo)：计谋。

帝舜谓禹曰：“女亦昌言。”禹拜曰：“於，予何言!予思日孳孳。”皋陶难禹曰：“何谓孳孳?”禹曰：“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皆服于水。予陆行乘车，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檋，行山刊木。与益予众庶稻鲜食。以决九川致四海，浚畎浍致之川。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食少，调有馀补不足，徙居。众民乃定，万国为治。”皋陶曰：“然，此而美也。”

禹曰：“於，帝!慎乃在位，安尔止。辅德，天下大应。清意以昭待上帝命，天其重命用休。”帝曰：“吁，臣哉，臣哉!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女辅之。余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作文绣服色，女明之。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来始滑，以出入五言，女听。予即辟，女匡拂予。女无面谀，退而谤予。敬四辅臣。诸众谗嬖臣，君德诚施皆清矣。”禹曰： “然，帝即不时，布同善恶则毋功。”

帝曰：“毋若丹朱傲，维慢游是好，毋水行舟，朋淫于家，用绝其世。予不能顺是。”禹曰：“予娶涂山，辛壬癸甲，生启，予不子，以故能成水土功。辅成五服，至于五千里，州十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各道有功。苗顽不即功，帝其念哉。帝曰：“道吾德，乃女功序之也。”

皋陶于是敬禹之德，令民皆则禹。不如言，刑从之。舜德大明。

于是夔行乐，祖考至，群后相让，鸟兽翔舞，《箫韶》九成，凤皇来仪，百兽率舞，百官信谐。帝用此作歌曰：“陟天之命，维时维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拜手稽首扬言曰：“念哉，率为兴事，慎乃宪，敬哉!”乃更为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舜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帝拜曰：“然，往钦哉!”于是天下皆宗禹之明度数声乐，为山川神主。

【段意】 夏禹在治洪水中表现了他的美德。他又辅佐舜制订了衣服器物、音律和政事治理方面的等级制度及文化、政治措施，做出了成绩。夏禹的事迹非常感人，受到了舜和大臣们的称赞。

【注释】 昌言：发表精当的言论。 孳孳(zi)：即孜孜，努力不懈怠。 难(nan)：诘问。 服：陷落，被包围。 刊木：指立表为记。 鲜：新杀的鸟兽。这句谓和益一起把稻谷和新杀的鸟兽肉送给百姓们。 畎(quan)：田间水沟。浍(kuai)：田间大渠。 难得之食：难得的五谷新种。 徙居：谓因食物缺少而叫民众迁居。 万国为治：各个地区都得到了治理。 而：你。 以上禹向舜提议的话谓：谨慎地对待你所在的职位，安稳规划你的举止，辅佐以有德的大臣，天下就会非常响应你。清心正意来昭示和等待上帝的命令，天就将再三地把福祐赐给你。其：将。休：美好，幸福。臣哉：好臣子啊!重复说是特别鼓励称赞的意思。 股肱(gong)耳目：意谓得力助手。股：大腿。肱：肩至肘的手臂部分。 左右：同佐佑，辅佐，帮助。有民：民众。有，是名词词头。 象： 绘制在衣服上表示身分等级的图象，如日月星辰五彩等。 文绣服色：绣上花纹彩色的服装。 六律：定音的乐律，包括六律六吕。六律指黄钟、太簇、姑洗(xian)、蕤(rui)宾、夷则、无射(yi);六吕指林钟、南吕、应钟、大品、夹钟、中(读曰仲)吕。五声：古乐的五声音阶，宫、商、角、徵(zhi)、羽。八音：八种乐器声，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类乐器发出的声音。 来始滑：《尚书·益稷》作“在治忽”。在：考察。忽：荒怠。指通过音乐来考察政治上的得失。 出入：进退，听取。五言：东西南北中五方的言论。 女听：谓你们要负责使我听到并帮助判断处理。听，使动用法。 即：若。辟;邪僻，过失。匡：纠正。拂(bi)：通“弼”，辅佐。 此句谓你们不要当面阿谀奉承，却在背后毁谤我。 敬四辅臣：我敬重身旁的四位辅臣。古代天子近身有四臣，前曰疑，后曰丞，左曰辅，右曰弼。 谗(chan)：说别人的坏话。嬖(bi)：宠爱、宠幸。此句谓那些残害忠良的邪臣，只要君主的德行真正实施都可以清除。 时：通“是”，代词。此句谓是啊，帝如不能这样，朝廷同时布列忠奸之臣，就不会取得成功。 丹朱：尧的儿子。此句是说不要像丹朱那样傲慢。 维慢游是好：倒装句。是说只喜欢懒惰贪玩。 毋水行舟：在无水的陆地上行船。是说丹朱很任性。 朋淫于家：成群结伙在家中淫乱。 用：因而。绝其世：指丹朱不能承继尧的帝位。 顺是：顺从、容忍这样的情况。 涂山：古部族名。 辛壬癸甲：古以干支记日，这里表示前后的四天。禹辛日娶妻，甲日就离家去治水。生启，余不子：生下儿子启，我没有回家抚育。子，抚育。 州十二师：禹治水置九州，舜分冀州为冀、并(bing)、幽三州，分青州为青、营二州，共十二州。师：指在各州设立长官。 薄：迫近。五长：每五个诸侯国设置一个统领，称为方伯。道：导。引导，领导。功：事情。这里指治水工作。苗：三苗。顽：顽抗。不即功：不肯接受分派的工作。 帝其念哉：帝恐怕要为这件事忧虑吧! 此句是说能推行我的德行，是你的功劳逐步达到的。 则：效法。 不如言，刑从之：不像所说的那样去做，就施加刑罚。舜德大明：舜的德政特别发扬光大了。 夔(kui)：人名，舜时的乐官。 祖考至：祖先和亡父的灵魂降临。 群后：各个诸侯国君。后，国君。相让：彼此揖让，即宾主行相见礼。 《箫韶》：舜时乐曲名。九成：变更九次才算结束。成，终。每曲一终，必更奏另一曲。 凤皇来仪：凤凰成双成队地跳舞。 率：都。以上鸟兽、凤凰、百兽应均指扮演的舞队。 信谐：真诚和谐。 陟(zhi)：奉。时：顺时。几：微，慎。两句谓奉上天之命来治民，要顺应时势，要重视细微的事端。 喜：乐于尽忠。元首：指天子。起：兴起，奋发。工：读为功，事。熙(xi)：兴盛。此歌谓大臣们乐于尽忠哪，天子振作奋发哪，各种事情都会兴旺发达哪! 拜手稽首：行跪拜礼。扬言：继续说。 念：牢记教导。率：统率。宪：法。皋陶的话谓要牢记天子的教导哪，统领起你兴办的事业，谨慎地遵守法度，要敬重自己的职责哪! 庶事康哉：众事安宁哪! 丛脞(cuo)：细碎，烦琐。 惰：懒惰，懈怠。堕(hui)：毁坏，荒废。此句谓天子细碎无大略，那么大臣们就会懈惰，万事就会堕废。 往钦哉：你们各自去努力干吧! 宗：尊奉，推崇。这句说从此天下都遵从禹所明确制订的法度和乐曲，推崇他为山川神灵的主宰。此段文字是根据《尚书·益稷》。

帝舜荐禹于天，为嗣。十七年而帝舜崩。三年丧毕，禹辞辟舜之子商均于阳城。天下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禹于是遂即天子位，南面朝天下。国号曰夏后，姓姒氏。

帝禹立而举皋陶荐之，且授政焉，而皋陶卒。封皋陶之后于英、六，或在许。而后举益，任之政。

十年，帝禹东巡狩，至于会稽而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丧毕，益让帝禹之子启，而辟居箕山之阳。禹子启贤，天下属意焉。及禹崩，虽授益，益之佐禹日浅，天下未洽，故诸侯皆去益而朝启，曰：“吾君帝禹之子也。”于是启遂即天子之位，是为夏后帝启。

夏后帝启，禹之子，其母涂山氏之女也。

有扈氏不服，启伐之，大战于甘。将战，作《甘誓》，乃召六卿申之。启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女!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维共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右不攻于右，女不共命。御非其马之政，女不共命。用命，赏于祖;不用命，僇于社，予则帑僇女。”遂灭有扈氏。天下咸朝。

夏后帝启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国，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太康崩，弟中康立，是为帝中康。帝中康时，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胤往征之，作《胤征》。

中康崩，子帝相立。帝相崩，子帝少康立。帝少康崩，子帝予立。帝予崩，子帝槐立。帝槐崩。子帝芒立。帝芒崩，子帝泄立。帝泄崩，子帝不降立。帝不降崩，弟帝扃立。帝扃崩，子帝廑立。帝廑崩，立帝不降之子孔甲，是为帝孔甲。

帝孔甲立，好方鬼神，事淫乱。夏后氏德衰，诸侯畔之。天降龙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未得豢龙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孔甲赐之姓曰御龙氏，受豕韦之后。龙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惧而迁去。

孔甲崩，子帝皋立。帝皋崩，子帝发立。帝发崩，子帝履癸立，是为桀。

帝桀之时，自孔甲以来而诸侯多畔夏，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乃召汤而囚之夏台，已而释之。汤修德，诸侯皆归汤，汤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鸣条，遂放而死。桀谓人曰：“吾悔不遂杀汤于夏台，使至此。”汤乃践天子位，代夏朝天下。汤封夏之后。至周封于杞也。

太史公曰：禹为姒姓，其后分封，用国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氏、戈氏。孔子正夏时，学者多传《夏小正》云。自虞、夏时，贡赋备矣。或言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

【段意】 禹因有功德而继舜为天子，是历史上夏代的开始。禹子启贤，又继禹位，后都传位给夏后氏。夏征伐了有扈氏和淫湎的羲、和。最后传位给桀，桀因不致力于德政而灭亡。

【注释】 嗣：继承人。 辞：辞让。辟：避。阳城：古邑名，在今河南登封东南告成镇。 南面：天子坐北向南接受臣下朝拜。 姒(si)：夏后氏以姒为姓。传说禹的祖先是因吞食了薏苡才出生的。姒：苡，古音同。 且：将要。 卒：去世。传说皋陶生于山东曲阜，死后葬于今安徽寿县。英：在今湖北英山境。六：在今安徽六安北。许：在今河南许昌市。 会稽：在今浙江绍兴东南。箕山：在今河南登封东南。 属(zhu)意：归心，归向。 洽：融洽。这里意为人心归顺。 有扈氏：姒姓部族中的一个氏族，在今陕西户县一带。 甘：地名，在有扈国的南郊。 《甘誓》：甘地战前誓词的记录，今《尚书》中存此篇。 六卿：天子六军的长官。申：申饬，告戒。 六事之人：六卿所统属的军吏及士卒，即全体将士。六事，六卿各自掌管之事。 威侮：暴逆。即想用暴力手段改变。五行：金、木、水、火、土，五德终始的运行法则。 三正：天、地、人的正道。 用：因此。剿：断。 共：通“恭”。 左：车左。左方负责射箭。 右：车右。右方勇力之士手执戈矛来打退敌人。 共命：恭敬地执行命令。 御：驾车的人。非其马之政：不能正确地驾驭车马自如作战。 祖：指祖庙的神主。天子亲征，必携带同行。 谬：通“戮”。社：社中神主。天子亲征，也携带同行。 帑僇女：还要杀败退者的子女或将他们罚作奴婢。 失国：太康嗜畋猎，不理国政，被有穷国君后羿阻挡返国，失去帝位。 须：等待。洛汭：洛水北岸。 《五子之歌》：古文《尚书》篇名。太康五个弟弟等待在洛水北岸时，所作对太康的指责和怨恨之词。 中康：即仲康。 羲、和：羲氏、和氏，主管天地四时历数的官。淫：过分，过度。湎(mian)：沉迷在饮酒中。 废时乱日：搞乱了四时节令。 胤(yin)：国名。这里指胤的国君。他受王命去征讨羲、和。 《胤征》：古文《尚书》中篇名。 扃：音jiong。廑：音jin，又音qin。 好方鬼神：喜欢迷信鬼神。事淫乱：干淫乱的事情。 食(si)：饲养。豢(huan)龙氏：有养龙技术的氏族。豢，喂养。 陶唐：古邑名，在今山东定陶西北。相传尧最初居住在这里，故称。 刘累：诸侯名，唐尧的后代，故城在今河南偃师南。 扰：驯养。 御：养。 豕韦：祝融氏的后代，防姓氏族。殷代武丁灭亡豕韦，以刘累的后裔代之。 求：指再寻找龙。 武伤：用暴力伤害。百姓：指诸侯、百官。 夏台：监狱名。在今河南禹县。 鸣条：地名，在今山西安邑西北。 杞(qi)：今河南杞县，周武王封禹后东楼公于杞。 用国为姓：禹的后代相继受封为诸侯，所以各自以国名为姓。 正：校正。夏时：指记载夏代四时节令的文献。 《夏小正》：关于夏时的一种文献，收在《大戴礼记》中，夏以建寅之月为正，当时历法水平很高。 虞：舜时。夏：禹时。贡赋备矣：贡赋的制度就很完备了。 计功：计议各个诸侯的功绩。崩：天子死亡称崩。 会稽：山名，本名苗山，因葬禹而命名为会稽。 会计：会诸侯计功封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