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的衣服

        朝鲜族姑娘出嫁的时候,总要自己亲手缝制许多嫁妆,有绣着松竹明月的遮衣单,有缝着“福”、“寿”的圆枕头,还有给公婆和小叔、小姑送的礼物;其中最主要的是给新郎做的一身颜色鲜艳、缝工精巧的衣服。
        也许有人会问:新娘为什么要给新郎带去一件最好的衣服呢?
        这里边有一段发人深思的故事。
        那是“暗行御使出巡,山川草木发抖”的古时候,朴御使怀里藏着国王的手谕“玉牒马牌”,身披破长袍,头戴旧斗笠,腰系乱麻绳,走访八道,巡视四方。每到一地,行使皇权,杀人者砍首,贪污者严惩,忠君报国者有奖,孝顺父母者表彰。
        有一天,御使路过一个村庄,忽然听见一处篱笆里传出一个老者和青年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御使悄悄走上前去,把耳朵贴在篱笆上,偷听里边传出的声音。原来是父子在谈话。父亲说:“孩子,这世道太不公平了,那个两班(贵族)死了,是他自己命短,怎么能硬赖是人家新郎杀害的呢?”儿子长叹一声说:“父亲,你我管不了这事,如今天下是两班的,他们要叫谁死谁也不敢活。”
        朴御使一听,十分蹊跷,便绕过篱笆,来到门前,拍门叫道:“我是一个过路的客人,请主人赏一碗凉水喝。”
        青年人开门请御使进屋,给他端来了一碗凉水,御使一口把水喝光,装起一袋烟抽着问:“我在半路上,听说这地方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不知内情是怎么回事?”儿子一听就火了,挥着胳膊赶御使出去,骂道:“你这个老家伙,为什么偷听我们父子的谈话?”父亲生气地拦住儿子说:“人家问问有何妨,你不能这样无礼!”接着,便把实情告诉了御使。
        原来,这村里有一户小康人家,生活不算富裕,女儿长得可是品貌超群,父母把她许配给一个远方的青年,就在成亲的这一天,被邑里的一个两班知道了。他本是京城太监的孙子,这天他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姑娘家,正巧碰上新郎的父亲陪着儿子来接亲,两班进门就要喝喜酒,态度十分蛮横,姑娘的父母忍气吞声给他摆上了酒菜。两班一边唱着,一边满嘴胡言乱语,一直喝到酩酊大醉。他站起身,揪住新郎的父亲,便拳打脚踢起来。新郎早已气得忍无可忍,一见他殴打自己父亲,冲上去拽住他,使劲推了一下。醉醺醺的两班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不知为什么忽然浑身抽搐,打了几下冷战,伸伸脖儿就一命呜呼了。
        就这样惹下了滔天大祸,两班的三亲六故一窝蜂赶了来,暴跳如雷,砸了婚礼,打了姑娘的父母和新郎父子,又告到邑里,抓去了新郎,给上了重枷,投入死牢,说他犯了十恶不赦的杀人罪。
        父亲讲完,长叹一声说:“新郎眼看要被砍头了,若是御使暗行到这儿就好了,新郎就可以得救了,可是谁知道御使在什么地方呢?”
        朴御使告别了父子,找了一处店家宿下,准备第二天到邑里去搭救新郎。一觉天亮,朴御使急忙起身上路,没走多远,忽然从后边赶上来一个青年人,身穿鲜艳的新郎礼服,满头大汗,急如星火般地从他身旁跑过。朴御使心中纳闷,一把抓住青年问:“这位新郎,你有什么事,跑得如此慌张?”新郎气呼呼地回答:“今天午时三刻,要在法场斩首一个受冤的好人,我现在必须去搭救他。”朴御使更不明白了,死拽住新郎不放说:“你必须把事情对我说清楚!”新郎被缠不过,只好把事情的原委向他说了一遍。
        他原来就是打死两班,被关进死牢的新郎。昨天深夜,忽然有一个人买通狱卒,蒙着面纱来到死牢,脱下自己的新郎服,令他换上逃出狱去。他慌急之间,也没看清来人的面目,只顾换了衣服逃命。直到家里,仔细想来才恍然大悟,那个人分明是给自己作了替身,这如何使得?不能冤狂好人!他又十万火急地往法场跑,生怕去晚了,那个救他的人被斩了首级。
        朴御使听罢,深为感动,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一个受冤枉的善良人,这本身就是一种美德。得救的人宁愿受冤枉,也不肯让好人为自己舍命,这又是一种美德。他二话不说,拉起新郎,双双赶路去了。
        待他们二人进了邑门,眼看快到午时三刻了。新郎忍不住大喊:“行令手们,等一等,真正杀人凶手是我!”已经举起明光闪亮的大刀的行令手们,不由得停住了手。
        这边,朴御使暗暗唤出随从,拿出“玉牒马牌”,令他们快去法场,扣住行令手,然后来到邑官府前,高声宣布暗行御使驾到!邑官们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朴御使喝令他们两旁站立说:“快把法场上的两个新郎请来!”
        法场上两个幸免一死的新郎,在暗行御使的随从簇拥中,战战兢兢来到了邑官的府邸,走到大厅上一看,原来真新郎认识这位坐在高堂上的暗行御使,真是又惊又喜。
        暗行御使问:“邑官,你身为一邑之父,判了杀人凶手死罪,你认一认,他们二人哪个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邑官翻身跪倒在地,磕着头说:“不瞒御使大人,我如实招供就是,我受了两班家的贿赂,没有升堂审问,就判了新郎的死罪,所以现在认不出哪个是真凶手。”
        御使接着命令:“把死了的两班尸体抬进来!”差役立即把两班的尸体抬进来,放在大堂下。御使又问舍命救人的青年:“你为什么要舍命去替换一个杀人的死囚?你们有什么关系?”青年回答:“回禀御使大人,我本是良家女子,救的是我的未婚丈夫。”御使又问:“救丈夫为何要女扮男装?”女子垂泪说:“我的未婚夫被官府抓走后,听说投入了死牢,三天后要砍头示众。父母拿出了家中全部金银,让我赶到邑里,搭救丈夫。我围着死牢转了一天一夜,不得见郎君一面。走投无路,左思右想,罢了,见面莫如替他去死,他读书识字,出了狱还能为民做事。这样,我就换上了亲手给丈夫缝制的衣衫,闯进了死牢。”御使听罢,对两班的尸体大声说:“人家新郎并未打你一拳,你却躺倒在地,以死吓人。来呀,给我重打一百大板!”差役立即挥鞭猛打一百下。御使又说:“住手,现在他受刑不过,倒是真的被打死了。抬出去扔到乱坟岗,叫他暴尸荒野!”随即宣布罢免邑官,张贴安民告示,令新郎新娘重新举行婚礼。
        姑娘的美德受到了百姓的赞扬,越来越多的姑娘效仿她,结婚时给新郎做一身最好的衣服,表示忠贞,逐渐地成了一种风俗习惯流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