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骈文《和道士闺情诗启》

宾王启:学士袁庆隆奉宣教旨,垂示《闺情诗》并序〔2〕。跪发珠韬,伏膺玉札。类西秦之镜,照彻心灵〔3〕;同南指之车,导引迷误〔4〕

窃维诗之兴作,肇基邃古〔5〕。唐歌虞咏,始载典谟〔6〕;商颂周雅,方陈金石〔7〕。其后言志缘情,二京斯盛;含毫沥思,魏、晋弥繁。布在缣简,差可商略〔8〕。李都尉鸳鸯之辞,缠绵巧妙〔9〕;班婕妤霜雪之句,发越清迥〔10〕。平子桂林,理在文外〔11〕;伯喈翠鸟,意尽行间〔12〕。河朔词人,王、刘为称首〔13〕;洛阳才子,潘、左为先觉〔14〕。若乃子建之牢笼群彦,士衡之籍甚当时,并文苑之羽仪,诗人之龟镜〔15〕,爰逮江左,讴谣不辍。非有神骨仙才,专事玄风道意〔16〕。颜、谢特挺,戕伐典丽〔17〕。自兹以降,声律稍精。其间沿改,莫能正本〔18〕

天纵明睿,卓尔不群。听新声鄙师涓之作,闻古乐笑文侯之睡。以封鲁之才,追自卫之迹〔19〕。宏兹雅奏,抑彼淫哇〔20〕。澄五际之源,救四始之弊。固可以用之邦国,厚此人伦〔21〕。俯屈高调,聊同下里〔22〕。思入态巧,文随手变〔23〕。侯调惭其曼声,延年愧其新曲〔24〕

走以不敏,谬蒙提及〔25〕,谨抽词奉和〔26〕,轻以上呈。未近咏歌,伏深悚恧〔27〕。谨启。

【注 释】

〔1〕道士:《文苑英华》无“道士”二字。一作“学士”,非也。秦编修恩复曰:“按以第二卷代赠诗证之,似即道士李荣。” 启:书札。

〔2〕学士:《新书·百官志》:武德后,五品以上曰学士,六品以上为直学士。又有文学馆,皆它官领之。 袁庆隆:一作袁庆。今从《文苑英华》。按《初学记·天部》有袁庆奉和炀帝月夜观星诗。《渊鉴类函》作袁庆隆。或是隋臣仕唐,抑别有其人,未能详。 教旨:《晋书·王沈传》:奉省教旨,伏用感叹。 按此盖从学士处得道士所寄诗并序。近本因启首学士二字,遂改题作学士,误矣。

〔3〕“跪发”四句:魏文帝《与钟大理书》:“捧匣跪发。” 珠韬:葛洪《神仙传》:洪按西京中胎,及珠韬玉札。《太平御览道部》:《金根经》曰:太上以大洞真经附上相青童君。掌于东华青宫。使传后世应为真人者。此金简玉札,出自太上灵都之宫,刻玉为札,结金为简,书以朱文,编以朱绳之结。 “西秦之镜”二句:《西京杂记》:高祖初入咸阳宫,有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来照之,影则倒现,以手掩心而来,则见肠胃五脏,历然无。人有疾病在内,掩心照之,则知病之所在。又女子有邪心,则胆张心动。秦始皇常以此照宫人,胆张心动者则杀之。

〔4〕指南之车:《隋书·经籍志》:诗者,所以导达心灵,歌咏情性者也。《轩辕皇帝传》:帝与蚩尤,大战于涿鹿之野。蚩尤作百里大雾,弥三日,帝之军人皆迷惑,乃令风后法斗机作指南车,以别四方。导引迷误:《庄子外篇·刻意第十五》: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伸,为寿而己矣。此导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陆德明《音义》:导引,音导,李云:导气令和,引体令柔。

〔5〕“诗之兴作”二句:郑康成《诗谱序》:“诗之兴也,谅不登于上皇之世。大庭玄辕,逮于高辛,其诗有亡,载籍亦蔑云焉。”《楚辞·天问》:“遂古之初,谁传导之。”注:“遂,往也。”

〔6〕刘勰《文心雕龙·明诗篇》:昔葛天氏辞云:玄鸟在曲,黄帝云门理不空。至尧有大唐之歌,舜造南风之诗。自商至周。雅颂周备,四始彪炳,六义环深,《书·舜典》:“诗言志,歌咏言。”孔安国传:谓诗言志以导之,歌咏其义,以长其言,永古作啄。孔颖达《诗谱正义》曰:经典言诗,无先此者。其唐虞之诗,直对面歌诗,以相诫勗,且为滥觞之渐。故《皋陶谟》说皋陶与舜相答为歌,即是诗也。《虞书》所言,虽是舜之命,而舜承于尧,明尧已用诗矣。故六艺论云:唐虞始造其初,至周兮为六诗。《周礼春官大师》郑康成注:金钟镈也。石,磬也。

〔7〕《隋书·经籍志》:唐歌虞咏,商颂周雅。叙事缘情,纷纶相袭。自斯以降,其道弥繁。班固《东都赋》:“陈金石,布丝竹。”

〔8〕“其后言志缘情”六句:陆机《文赋》:“诗缘情而绮靡。”李善注:“诗以言志,故曰缘情。” 二京:谓汉东京、西京也。 含毫:陆机《文赋》:“或含毫而邈然。” 缣:并丝缯。 简:牒也。 商略:《蜀志·邓张宗扬传》评曰:“杨戏商略,意在不群。”

〔9〕李都尉:《汉书·李陵传》:陵,字少卿。武帝释为骑都尉。 缠绵:陆机《文赋》:“缠绵而凄怆。”

〔10〕班婕妤:《汉书·外戚传》:孝成班婕妤,始为少使,俄而大幸,为婕妤,居增成舍。其作品《怨歌行》:“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越:扬,犹言发扬。 钟嵘《诗品》卷上:“从李都尉迄班婕妤,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

〔11〕“平子桂林”二句:张衡《四愁诗》:“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

〔12〕蔡邕:字伯喈。他有《翠鸟诗》:“庭前有石榴,绿叶含丹荣。翠鸟时来集,振翼修容形。回顾生碧色,动摇扬缥青。”

〔13〕河朔:魏都邺,故曰河朔。 王刘为首:《宋书·谢吴运传》:“自汉至魏,四百余年,词人才子,文体之变。” 王刘,为王粲、刘桢。《三国志·魏志》:“王粲字仲宣,拜侍中。刘桢字公幹。辟为丞相掾属。”

〔14〕洛阳:晋都洛阳。 潘左:谓潘岳、左思。《晋书·列传》:潘岳字安仁,才名冠世,转散骑侍郎。又《晋书·文苑传》:“左思字太冲,专意典籍。齐王冏命为记室,辞疾不就。”《诗品卷上》:“陵轹潘左。” 先觉:《孟子》:“予矢民之先觉者也。”

〔15〕“若乃子建”四句:子建:即曹植。《三国志·魏志·陈思王传》:陈思王植,字子建,善属文。景初中,撰录植前后所著赋颂诗铭杂论,九百余篇。 牢笼:《淮南子·本经训》:“秉太一者,牢笼天地,弹压山川。” 士衡:《晋书·陆机传》:字士衡,文章冠世。成都王颖表为平原内史。 籍甚:《汉书·陆贾传》:名声籍甚。注:孟康曰:言狼籍甚盛。谢朓《酬德赋》:“昔仲宣之发颖,实中郎之倒屣,及士衡之籍甚,托壮武之高义。” 龟镜:《隋书·魏澹传》:此即前代之茂,实后人之龟镜也。

〔16〕江左:东晋都建邺,故曰江左。宋、齐、梁、陈因之。 讴谣:《宋书·谢灵运传》:“升降讴谣,纷披风什。” 神骨:班固《武帝内传》:神化为液,液化为骨。又《武帝内传》:刘彻(汉武帝)好道。 玄风:李充《玄宗赋》:“慕玄风之遐裔,余皇祖曰伯阳。”钟嵘《诗品》卷下:“永嘉以来,贵道家之言。”刘勰《文心雕龙·明诗篇》:“江左篇制,溺于玄风。嗤笑徇务之志,崇盛亡执之谈。袁孙已下,虽各有雕采,而辞趣一揆,莫与争雄。”

〔17〕颜谢特挺:《宋书·颜延之传》:字延年,文章之美,冠绝当时。迁国子祭酒,复为秘书监,光禄勋太常。世祖登祚,以为金紫光禄大夫。 谢灵运:《宋书·谢灵运传》:灵运少好学,博览群书。袭封康乐公,咸称谢康乐也。自高祖受命,降公爵为侯。少帝即位,出为永嘉太守。太祖以为临川内史。史臣曰:爰逮宋氏,颜谢腾声。灵运之兴会标举,延年之体裁明密,并方轨前秀,垂范后昆。 挺:拔也。言颜、谢始变清虚,专尚繁密,取材典丽,戕伐无遗也。《诗品》卷上:谢灵运颇以繁芜为累。然明章迥句,处处间起。典丽新声,络绎奔会。又《诗品》卷中:颜延之体裁绮密,情逾渊深。动无虚散,一字一句,皆致意焉。

〔18〕声律稍精:声谓五声:言宫、商、角、徵、羽。 律谓六律:六吕,十二月之音气。言当依声律以和乐。《南齐书·文学传》:永明末,盛为文章。吴兴沈约,陈郡谢朓,琅邪王融,以气韵相推毂。汝南周容,善始声韵,约等文皆用宫商,以平上去入为四声,以此制韵,不可增减,世呼为永明体。《诗品》卷下:古诗颂皆备之金竹,故非调五音,无以谐会。今既不备管弦,亦何取于声律耶。王元长创其首,谢朓、沈约扬其波。于是士流景慕,务为精密。襞积细微,专相凌架。故使文多拘忌,伤其真美。《隋书·文学传序》:“梁自大同之后,雅道沦缺。渐乘典则,争驰新巧。简文、湘东,启其淫放,徐陵、庾信,分道扬镳。盖齐梁以还,诗体虽有时沿改,要皆驰骋末流,莫能返正本始也。”

〔19〕“天纵明睿”:江总《玄圃石室铭》:“天纵储睿,生知作两。” 卓尔不群:《汉书·景十三王赞》曰:“夫惟大雅,卓尔不群,河间献王近之矣。”《史记·乐书》:纣为朝歌北鄙之音,身死国亡。而卫灵公之时,将之晋,至于濮水之上舍。夜半,闻鼓琴声,乃召师涓曰:为我听而写之,即去之晋。见晋平公。平公置酒于施惠之台。酒酣,灵公曰:“今者来闻新声。请奏之。”即令师涓坐师旷旁,援琴鼓之。 未终,师旷抚琴而止之曰:“师延所作也。与纣为靡靡之乐。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自投濮水之中。故闻此声,必于濮水之上。” “闻古乐笑文侯之睡”数句:《礼·乐记》: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惟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封鲁:谓周公;自卫,谓孔子。高俭《文思博要序》:虞夏之书,犹旭日之始旦;殷周之诰,若覆篑之为山。及曲阜佐周,摄政践阼,而又阙里自卫,将圣多能,损益礼乐,极乎天而蟠乎地;祖述尧舜,系星晨而振河海。

〔20〕“宏兹雅奏”二句:扬子《法言·吾子篇》:或问,交五声十二律也,或雅或郑,何也?曰:中正则雅,多哇则郑。潘尼《释奠颂》:“抑淫哇,屏郑卫。”

〔21〕“五际”四句:未详。 四始:(一)《诗序》谓《诗》有四始:《诗疏》据郑玄说:以《风》、《小雅》、《大雅》、《颂》四者为王道兴衰之所由,故称四始。(二)《史记·孔子世家》:“《关雎》以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诗·关雎序疏》引《诗纬汎历枢》:“《大明》大巳,水始也;《四木》大寅,木始也;《嘉鱼》在巳,火始也;《鸿雁》在申,金始也。”这是纬书的别说。子夏《诗序》:《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又,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

〔22〕“俯屈高调”二句:马融《长笛赋》:“若瑟促柱,号钟高调。宋玉《对楚王问》:“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

〔23〕“思人变巧”二句:张衡《西京赋》:“命班尔之巧匠,尽变态乎其中。”《后汉书·宦官传赞》:“舞文巧态。”陆机《文赋序》:“若夫随手之变,良难以辞逮。”

〔24〕侯调:空侯。一曰坎侯。按:汉武帝使乐人侯调所造,或云侯晖所作,谓之坎侯。声讹为箜篌。《淮南子·汜论训》:及至韩娥、秦青、薛谈之讴。侯同、曼声之歌,愤于志,积于内,盈而发音,则莫比于律,而和于人心。今云侯调曼声,未详其本。 延年:《汉书·佞幸传》:李延年,中山人。坐法腐刑,给事狗监中。女弟得幸于上,号李夫人。延年善歌,为新变声。是时上方与天地诸祠,欲造乐。令司马相如等作诗颂。延年皆承意弦歌所造诗。为之新声曲。

〔25〕走以不敏:司马迁《报任安书》:“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李善注:走,犹仆也。言己为太史公掌牛马之仆。

〔26〕抽词:谢惠莲《雪赋》:“抽子秘思,骋子妍辞。”王褒《入朝守门开诗》:“徒知御睿藻,抽辞殊未申。”

〔27〕悚恧(nǜ):梁简文帝《上大法颂》:“曾无连类,伏兼悚恧。”《方言》:“恧,惭也。山之东西,自愧曰恧。”

【赏 析】

作者在本文中,对中国古代诗歌的言志、缘情的线索进行了探讨。对先秦两汉诗歌较为肯定,对六朝的诗批评较多。此种观点代表了初唐部分作者和评论家的见解。骆宾王对王道士的《闺情诗》评价较高,谓其能改变六朝文风,有指导方向的功绩。行文用典较多,于叙事中讲道理,条理清晰。骆氏骈文四六对仗、用典、藻饰增多,个别句出现了八字对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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