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燕召公世家第四》

【提示】 本篇叙燕世家世系。从燕的始祖召公写起，直至最后一个君主燕王喜，共传四十余代。召公以下九世至惠侯，中间七世未写，可能是史料缺乏，因秦“烧天下诗书，诸侯史记尤甚。”(《史记·六国年表序》)

文中对燕的多数君主写得简略，仅对燕王哙、燕昭王、燕王喜的情况有较详记载。燕王哙愚暗无能，听信苏代及鹿毛寿的话，让子之主决国事，大权独揽，结果“国大乱，百姓恫恐。”燕昭王是一位有作为的君主，在位期间，关心民众疾苦，招纳贤士，国家殷富，他国贤士亦争着前来投靠，使弱小的燕国一度出现中兴局面。最后一个国君燕王喜，不明事理，攻赵屡遭失败，后来被秦所灭。通篇有略有详，寓褒贬于叙事之中，对燕昭王的礼贤下士，师事郭隗，极端赞美。特别是对召公的仁德，在“论赞”中至为称颂。

召公奭与周同姓，姓姬氏。周武王之灭纣，封召公于北燕。

其在成王时，召公为三公。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成王既幼，周公摄政，当国践祚，召公疑之，作《君奭》。《君奭》不说周公。周公乃称“汤时有伊尹，假于皇天;在太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假于上帝，巫咸治王家;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在武丁时，则有若甘般：率维兹有陈，保乂有殷。”于是召公乃说。

召公之治西方，甚得兆民和。召公巡行乡邑，有棠树，决狱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无失职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怀棠树不敢伐，哥咏之，作《甘棠》之诗。

【段意】 写召公在周武王时封于燕，在成王时为太保，与周公分陕而治。因成王年幼，周公代掌朝政，引起召公怀疑，周公乃作《君奭》一文说明情况，召公的怀疑得到消除，并 对陕以西地区勤加治理，使各乐其业，死后人民作《甘棠》诗以示怀念。

【注释】 召(shao)公奭(shi)：姓姬名奭，周武王之臣。因封于召(在今陕西岐山西南)，故称召公。周代燕国的始祖。周：周王室。 北燕：古诸侯国名，建都蓟，故地在今北京市西南。 成王：周武王子，名诵。 三公：指太师、太傅、太保。召公在周成王时任太保(见《史记·周本纪》)。 陕：今河南陕县。 主：主持，掌管。 周公：姓姬名旦，周文王子，周武王弟。文王时，因封于周(在今陕西岐山北)，故称周公。 摄政：代行政事。摄：代理。 当国践祚(zuo)：主持国政，登天子位。当国：执政。践：登。祚：帝位。 《君奭》：篇名，载《尚书·周书》，相传为周公所作。文中希望召公要胸怀宽广，共同把国家治理好。君：对人的敬称。奭：召公名。 不说(yue)：不满。说：通“悦”，喜悦。称：说。汤：商朝开国君主。伊尹：商汤贤臣。曾帮助汤攻灭夏桀。汤死后，传至孙太甲暴虐、乱德，被伊尹流放，国事由伊尹代理，后太甲悔过向善，又接回复位。假(ge)于皇天：功德感通上天。假：通“格”，感通。皇：对天的尊称。 太戊：商朝君主，即中宗，能修德任贤。伊陟(zhi)：伊尹之子，太戊时为相。臣扈(hu)：太戊臣。巫咸：太戊臣。治王家：治理国家。王家：帝王之家。 祖乙：商朝君主。巫贤： 巫咸之子，祖乙臣。 武丁：商朝君主，即高宗，用傅说为相，使国家得到治理。甘般：武丁臣。 率：一般。维：助词。兹：此，指这些贤臣。陈：设施，建树。保又(yi)：治理，安定。有：助词，无义。殷：商朝的别称。这两句意思是：这些贤臣一般都有建树，使殷朝得以安定。 说：通“悦”。 兆民：众多的百姓。兆：言其多。和：欢心。 巡行：巡回。乡邑：乡村和城镇。棠树：木名，一名甘棠，俗称野梨。决狱政事：判决官司，处理政事。 侯、伯：古代五等爵位中第二等称侯、第三等称伯。此泛指贵族。庶人：平民。无失职者：没有失去职务和职业的。 怀：怀念。伐：砍伐。 哥：通“歌”。 《甘棠》：篇名，见《诗经·召南》。诗中写人民对召公的怀念。

自召公已下九世至惠侯。燕惠侯当周厉王奔彘，共和之时。

惠侯卒，子釐侯立。是岁，周宣王初即位。麓侯二十一年，郑桓公初封于郑。三十六年，釐侯卒，子顷侯立。

顷侯二十年，周幽王淫乱，为犬戎所弑。秦始列为诸侯。

二十四年，顷侯卒，子哀侯立。哀侯二年卒，子郑侯立。郑侯三十六年卒，子穆侯立。

穆侯七年，而鲁隐公元年也。十八年卒，子宣侯立。宣侯十三年卒，子桓侯立。桓侯七年卒，子庄公立。

庄公十二年，齐桓公始霸。十六年，与宋、卫共伐周惠王，惠王出奔温，立惠王弟颓为周王。十七年，郑执燕仲父而内惠王于周。二十七年，山戎来侵我，齐桓公救燕，遂北伐山戎而还。燕君送齐桓公出境，桓公因割燕所至地予燕，使燕共贡天子，如成周时职;使燕复修召公之法。三十三年卒，子襄公立。

襄公二十六年，晋文公为践土之会，称伯。三十一年，秦师败于殽。三十七年，秦穆公卒。四十年，襄公卒，桓公立。

桓公十六年卒，宣公立。宣公十五年卒，昭公立。昭公十三年卒，武公立。 是岁晋灭三郤大夫。

武公十九年卒，文公立。文公六年卒，懿公立。懿公元年，齐崔杼弑其君庄公。四年卒，子惠公立。

惠公元年，齐高止来奔。六年，惠公多宠姬，公欲去诸大夫而立宠姬宋，大夫共诛姬宋，惠公惧，奔齐。四年，齐高偃如晋，请共伐燕，入其君。晋平公许，与齐伐燕，入惠公。惠公至燕而死。燕立悼公。

悼公七年卒，共公立。共公五年卒，平公立。晋公室卑，六卿始强大。平公十八年，吴王阖闾破楚入郢。十九年卒，简公立。简公十二年卒，献公立。晋赵鞅围范、中行于朝歌。献公十二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十四年，孔子卒。二十八年，献公卒，孝公立。

孝公十二年，韩、魏、赵灭知伯，分其地，三晋强。

十五年，孝公卒，成公立。成公十六年卒，湣公立。湣公三十一年卒，釐公立。是岁，三晋列为诸侯。

釐公三十年，伐败齐于林营。釐公卒，桓公立。桓公十一年卒，文公立。 是岁，秦献公卒。秦益强。

文公十九年，齐威王卒。二十八年，苏秦始来见，说文公。文公予车马金帛以至赵，赵肃侯用之。因约六国，为从长。秦惠王以其女为燕太子妇。

二十九年，文公卒，太子立，是为易王。

易王初立，齐宣王因燕丧伐我，取十城;苏秦说齐，使复归燕十城。十年，燕君为王。苏秦与燕文公夫人私通，惧诛，乃说王使齐为反间，欲以乱齐。易王立十二年卒，子燕哙立。

【段意】 写召公死后，燕从西周到战国前期燕易王时的情况。其间在燕庄公时始称公，燕易王即位后始称王。同时写了此段时期内燕国所发生的一些主要事情：燕庄公时，曾遭山戎侵犯;燕惠公时，因想任用宠臣宋而引起内乱;燕文公时，苏秦至燕游说;燕易王时，齐趁文公的丧事期间攻燕。

【注释】 已：通“以”。 当：正值。周厉王：名胡。在位期间，行暴政，人们敢怒而不敢言，后引起反抗，他逃奔到彘(今山西霍县)。共和：厉王出逃后，至宣王立，中间十四年，由朝中大臣执政，号“共和”。共和元年，即公元前841年，是中国历史上有明确纪年的开始。 釐(xi)：通“僖”。 周宣王：名静，厉王子，即位于公元前827年。在位期间，任贤用能，旧史称为中兴。 郑桓公：姬友。郑国的始封者。郑：今陕西华县。 周幽王：名宫涅，宣王子。宠爱褒姒，废申后及太子宜臼，申侯怒，联合犬戎攻幽王，被杀于骊山下。西周亡。犬戎：在周时居于我国西部的少数民族。弑(shi)：旧称地位在下的人杀死地位在上的人为弑。 秦：嬴姓。其远祖伯益，舜时赐姓嬴。周孝王封伯益之后非子于秦(在今甘肃天水)，作为周的附庸。传至秦襄公，于幽王被杀时曾将兵救周，又以兵护送周平王东迁，有功，“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史记·秦本纪》) 庄公：燕君称公自此始。 共伐周惠王：因惠王“夺其大臣园以为囿”(《史记·周本纪》)，故大夫边伯等五人召燕、卫等国出兵伐之。 温：邑名，故城在今河南温县西南。 郑：郑国。执：拘捕。燕仲父：人名。内(na)惠王于周：送惠王复人周京。内：通“纳”，入。 山戎：部族名，居住在今河北省北部。我：指燕国。下同。 割燕所至地予燕：把燕君到达的地方割给燕国。 共贡天子：一道向天子进贡。如成周时职：像西周初期时所献贡品那样。成周：西周都城，即东都洛邑，乃成王时周公所营建。职：贡赋。修：遵循。法：法度。晋文公：名重耳。在位期间，能修政惠民，又平定周王室内乱，迎周襄王复位，并救宋破楚，在践土大会诸侯，成为霸主。践土：郑地名，在今河南原阳西南。伯(ba)：通“霸”。 秦师败于郩(xiao)：晋文公死后，秦穆公举兵袭郑，在殽被晋军袭击，大败。殽：也作“崤”，山名，在今河南陕县东。 三郤(xi)：指郤锜(qi)、郤犨(chou)、郤至。因“三郤谗伯宗，杀之。”(《史记·晋世家》) 崔杼：齐国大夫。高止：人名。来奔：逃亡到燕国。 姬：《史记志疑》认为“姬”是“臣”的误字，是。下两“姬” “字”同。 去：罢除。宋：人名。 四年：指燕惠公奔齐的第四年。 高偃：人名。如：往。 入其君：送回燕君。入：由外至内。 共(gong)：通“恭”。 公室：诸侯的家族，也指诸侯国的政权。卑：衰弱。 六卿：指晋国的韩、赵、魏、智、范、中行(hang)六家大臣。 郢(ying)：楚国都城，故址在今湖北江陵西北。 赵鞅：晋国大臣。范：指范吉射(yi)，晋大臣。中行：指中行寅，晋大臣。朝(zhao)歌：晋地名，故址在今河南淇县。赵鞅围朝歌事，在晋定公十五年，见《晋世家》。 田常：齐国大臣。杀死简公后，“田常乃立简公弟骜，是为平公。平公即位，田常相之，专齐之政。”(《史记·齐太公世家》) 韩：韩康子。魏：魏桓子。赵：赵襄子。知伯：即智瑶。知：同“智”。四人皆晋大臣。晋国原有韩、赵、魏、智、范、中行六家卿大夫，后来范、中行两家逃亡国外，智伯被杀，韩、赵、魏三家又“灭晋侯而三分其地。”(《史记·晋世家》)三晋：韩、赵、魏瓜分晋国后，各立为国，史称“三晋”。 湣(min)：通“闵”。 釐(xi)：通“僖”。 列为诸侯：正式被承认为诸侯。《史记·周本纪》：“(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命韩、魏、赵为诸侯。”这年正值燕湣公三十一年(前403)。 伐败齐于林营：讨伐齐国并在林营将其击败。林营，地名。 苏秦：战国时东周洛阳人，曾游说燕、赵、韩、魏、齐、楚六国联合抗秦。说(shui)：劝说别人听从自己的意见。 予：给予。至赵：让苏秦到赵国去。 为从(zong)长：苏秦游说六国合纵抗秦，佩六国相印，为纵约之长。从：通“纵”。 易王：易王初即位时并未称王，即位的第十年始称王。 丧(sang)：丧事。指给燕文公办丧事。 使齐为反间：让他(苏秦)出使齐国行反间计。反间：用计离间对方内部。 燕哙(kuai)：燕王哙。

燕哙既立，齐人杀苏秦。苏秦之在燕，与其相子之为婚，而苏代与子之交。及苏秦死，而齐宣王复用苏代。燕哙三年，与楚、三晋攻秦，不胜而还。子之相燕，贵重，主断。苏代为齐使于燕，燕王问曰：“齐王奚如?”对曰：“必不霸。”燕王曰：“何也?”对曰：“不信其臣。”苏代欲以激燕王以尊子之也。于是燕王大信子之。子之因遗苏代百金，而听其所使。

鹿毛寿谓燕王：“不如以国让相子之。人之谓尧贤者，以其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有让天下之名而实不失天下。今王以国让于子之，子之必不敢受，是王与尧同行也。”燕王因属国于子之，子之大重。或曰：“禹荐益，已而以启人为吏。及老，而以启为不足任乎天下，传之于益。已而启与交党攻益，夺之。天下谓禹名传天下于益，已而实令启自取之。今王言属国于子之，而吏无非太子人者，是名属子之而实太子用事也。”王因收印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哙老，不听政，顾为臣，国事皆决于子之。

三年，国大乱，百姓恫恐。将军市被与太子平谋，将攻子之。诸将谓齐湣王曰：“因而赴之，破燕必矣。”齐王因令人谓燕太子平曰：“寡人闻太子之义，将废私而立公，饬君臣之义，明父子之位。寡人之国小，不足以为先后。虽然，则唯太子所以令之。”太子因要党聚众，将军市被围公宫，攻子之，不克。将军市被及百姓反攻太子平，将军市被死以徇。因构难数月，死者数万，众人恫恐，百姓离志。孟轲谓齐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时，不可失也。”王因令章子将五都之兵，以因北地之众以伐燕。士卒不战，城门不闭，燕君哙死，齐大胜。

燕子之亡二年，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为燕昭王。

燕昭王于破燕之后即位，卑身厚币以招贤者。谓郭隗曰：“齐因孤之国乱而袭破燕，孤极知燕小力少，不足以报。然诚得贤士以共国，以雪先王之耻，孤之愿也。先生视可者，得身事之。”郭隗曰：“王必欲致士，先从隗始。况贤于隗者，岂远千里哉!”于是昭王为隗改筑宫而师事之。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士争趋燕。燕王吊死问孤，与百姓同甘苦。

二十八年，燕国殷富，士卒乐轶轻战。于是遂以乐毅为上将军，与秦、楚、三晋合谋以伐齐。齐兵败，湣王出亡于外。燕兵独追北，入至临淄，尽取齐宝，烧其宫室宗庙。齐城之不下者，独唯聊、莒、即墨，其馀皆属燕六岁。

昭王三十三年卒，子惠王立。

惠王为太子时，与乐毅有隙;及即位，疑毅，使骑劫代将。乐毅亡走赵。齐田单以即墨击败燕军，骑劫死，燕兵引归，齐悉复得其故城。湣王死于莒，乃立其子为襄王。

惠王七年卒。韩、魏、楚共伐燕。燕武成王立。

【段意】 叙写战国中期燕王哙在位期间，将国政让给子之掌管，造成国中大乱，齐乘机来攻，燕军不战而退。燕昭王即位后，广招贤才，与百姓共甘苦，国家富足，用乐毅为上将军联秦、楚、三晋兵伐齐，取得大胜。燕惠王继位，使骑劫代毅，燕军败归。

【注释】 与其相子之为婚：与燕相子之结为姻亲。子之：人名。苏代：苏秦之弟。交：有交往。相燕：为燕相。相：为相。贵重：位尊权重。主断：主管、决断一切大事。 为齐使于燕：替齐国出使燕国。 奚如：何如，怎么样。必不霸：一定不能称霸。 不信其臣：不信任他的大臣。 激：激发。这句意思是：苏代想以此激发燕王尊崇子之。 遗(wei)：赠送。金：黄金单位的名称。古以一镒(二十两或二十四两)为一金。 鹿毛寿：人名。《韩非子·外储说右下》作“潘寿”。 尧：传说中的古帝王。 许由：上古高士，相传尧让以天下，他不受。 同行：有相同的德行。 属(zhu)国：托付国事。属：托付。 大重：极为尊贵。 或：代词，有的人。 禹：即夏禹。益：人名，也称伯益，秦的祖先，相传助禹治水有功，被推为帝位继承人。已而：不久。启：禹子。这两句意思是：禹举荐益为帝位继承人，随即又任用启的亲信作官吏。 不足：不能。任乎天下：担负天下的重任。任，担负。 交党：党羽。 名传天下于益：名义上把帝位传给益。 用事：掌权。 三百石：指俸禄为三百石。效：授予。这句意思是：燕哙便把俸禄在三百石以上的官吏的任免权都授予子之。 南面：古帝王面南而坐。行王事：行使国王职权。 老，不听政：年老不管政事。听政：处理政务。顾为臣：反而成了臣子。顾：反而。 三年：指子之当政的第三年。 百姓：此指百官。恫(dong)恐：恐惧。 市被：人名。 因而赴之：意思是趁燕国内乱而去进攻。赴：奔赴。 寡人：寡德之人。古代君主的谦称。闻太子之义：知道太子深明事理。 废私而立公：废去私情，树立公道。 饬(chi)：整顿。 先后：犹左右，指在左右出力。 唯太子所以令之：希望照太子的命令行事。唯：表希望。 要(yao)：约集。党：党徒。 公宫：统治家族的宫室。 克：攻下。 循(xun)：向众宣示。此指将市被的尸体示众。 构难：造成动乱。 离志：离心。 孟轲：即孟子，著有《孟子》一书。 文、武之时：指周文王、武王兴周灭商之时。 章子：即匡章，齐将。将(jiang)：率领。五都：指齐国的五个城邑。北地之众：指齐北部地区的军队。 燕昭王：燕王哙子。 卑身厚币：用恭敬的态度和丰厚的礼物。卑：低下。币：泛指礼品。 郭隗(wei)：燕大臣。 孤：古代王侯的谦称。意为少德之人。 诚：如果。共国：共同治理国家。 先王：前代的国王。此指燕王哙。 可者：指可以共同治国的人。身事之：亲身侍奉他。 致士：招来贤士。 先从隗始：就先从我郭隗开始。 远：以……为远。这两句意思是：何况比我郭隗有才德的人，难道会嫌远不来吗? 师事：当作老师侍奉。 乐(yue)毅：魏国乐羊之后，战国时著名军事家。邹衍：齐国人。阴阳家代表人物。 剧辛：赵国人。 吊死问孤：哀悼死者、慰问孤儿。 殷富：富足。殷：富裕。 轶(yi)：通“逸”，安乐。轻战：意谓不怕打仗。 追北：追击败逃的敌人。北：败逃。 临淄：齐国都。今属山东淄博市。 聊：齐邑名。今山东聊城。莒(ju)：齐邑名。今山东莒县。即墨：齐邑名。今山东即墨。 六岁：指时间长达六年。 隙(xi)：私怨。 骑(ji)劫：人名。 田单：齐人。燕攻齐，下七十余城。他坚守即墨，行反间计使燕以骑劫取代乐毅，用火牛阵大破燕军。 引：引却，退却。 湣王：齐湣王。

武成王七年，齐田单伐我，拔中阳。十三年，秦败赵于长平四十余万。 十四年，武成王卒，子孝王立。

孝王元年，秦围邯郸者解去。三年卒，子今王喜立。

今王喜四年，秦昭王卒。燕王命相栗腹约欢赵，以五百金为赵王酒。还报燕王曰：“赵王壮者皆死长平，其孤未壮，可伐也。”王召昌国君乐间问之。对曰：“赵四战之国，其民习兵，不可伐。”王曰：“吾以五而伐一。”对曰：“不可。”燕王怒。群臣皆以为可。卒起二军，车二千乘，栗腹将而攻鄗，卿秦攻代。唯独大夫将渠谓燕王曰：“与人通关约交，以五百金饮人之王，使者报而反攻之，不祥，兵无成功。”燕王不听，自将偏军随之。将渠引燕王绶止之曰：“王必无自往，往无成功。”王蹴之以足。将渠泣曰：“臣非以自为，为王也!”燕军至宋子，赵使廉颇将，击破栗腹于鄗。乐乘破卿秦于代。乐间奔赵。廉颇逐之五百馀里，围其国。燕人请和，赵人不许，必令将渠处和。燕相将渠以处和，赵听将渠，解燕围。

六年，秦灭东(西)周，置三川郡。七年，秦拔赵榆次三十七城，秦置太原郡。九年，秦王政初即位。十年，赵使廉颇将攻繁阳，拔之。赵孝成王卒，悼襄王立。使乐乘代廉颇，廉颇不听，攻乐乘，乐乘走，廉颇奔大梁。十二年，赵使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剧辛故居赵，与庞煖善，已而亡走燕。燕见赵数困于秦，而廉颇去，令庞煖将也，欲因赵弊攻之。问剧辛，辛曰：“庞煖易与耳。”燕使剧辛将击赵，赵使庞煖击之，取燕军二万，杀剧辛。秦拔魏二十城，置东郡。十九年，秦拔赵之邺九城。赵悼襄王卒。二十三年，太子丹质于秦，亡归燕。二十五年，秦虏灭韩王安，置颍川郡。二十七年，秦虏赵王迁，灭赵。赵公子嘉自立为代王。

燕见秦且灭六国，秦兵临易水，祸且至燕。太子丹阴养壮士二十人，使荆轲献督亢地图于秦，因袭刺秦王。秦王觉，杀轲，使将军王翦击燕。二十九年，秦攻拔我蓟，燕王亡，徙居辽东，斩丹以献秦。三十年，秦灭魏。

三十三年，秦拔辽东，虏燕王喜，卒灭燕。是岁，秦将王贲亦虏代王嘉。

【段意】 写战国末期，燕武成王、燕孝王、燕王喜在位期间的情况。这段时期内，先是齐攻燕，继之又燕攻赵，燕屡败，后来秦灭赵，兵临易水，燕太子丹遣荆轲刺秦王未成，秦使王翦击燕，虏燕王喜，燕国亡。

【注释】拔：攻下。中阳：地名，今地不详。 长平：赵邑。故城在今山西高平县西北。秦将白起曾在此大破赵军，坑降卒四十万。 邯郸(han dan)：赵国都。今河北邯郸。解去：解围离去。 今王：当今国王。这里乃司马迁用燕国旧史原文的称呼。 栗腹：人名。时为燕相。约欢赵：和赵国订立盟约结为友好。 为赵王酒：给赵王祝酒(祝福，祝寿)。 其孤未壮：他们的孤儿尚未成年。 昌国君乐间：乐毅之子。乐毅伐齐有功，燕昭王封毅于昌国(齐地名)，号昌国君。后燕惠王以骑劫代毅，毅奔赵。齐田单大败骑劫，燕王后悔，“复以乐毅子乐间为昌国君。”(《史记·乐毅列传》) 四战之国：四面受敌、四面作战的国家。 习兵：熟悉军事。 以五而伐一：用五人去打一人。乘(sheng)：古一车四马为乘。 鄗(hao)：赵邑，今河北高邑。 卿秦：人名。代：赵邑，今河北蔚县。 大夫：官名。将渠：人名。 通关：开通关口以相来往。约交：订约结交。 饮人之王：给人家君主饮酒。 报：报告。这句说：使者回来一报告就反过去攻打人家。 偏军：协助主力军作战的部队。 引：拉着。绶(shou)：古时系印的丝带。 必无：一定不要。无：通“勿”，不要。 蹴(cu)：踢。 自为：为自己。 宋子：赵邑。在今河北赵县北。 廉颇：赵国名将。 乐乘：乐毅的族人。 围其国：包围了燕的国都。国：指国都。 处和：处理议和的事。 相将渠：任将渠为相。 东周：战国前期分立的一个小国。建都巩，今河南巩县。 三川郡：郡名，地在今河南洛阳西南一带，因有伊、洛、河三川，故称。 榆次：赵邑。今山西榆次。 秦王政：秦王嬴政，即后来的秦始皇。 繁阳：魏邑。在今河南内黄东北。 奔：逃亡。大梁：魏国都。今河南开封。 李牧：赵国名将。 武遂：燕地名。在今河北徐水西。方城：燕地名。在今河北固安南。 故：旧时，以前。 庞煖(xuan)：赵将。善：友好。 数(shuo)：多次。困于秦：被秦军围困。 弊：疲困。 易与：容易对付。与：对待，对付。 取：俘获。邺(ye)：赵邑。今河北临漳。 太子丹：燕太子丹。质于秦：在秦作人质。质：留作保证的人。 代：赵地。在今河北蔚县。 临：临近。易水：水名，在今河北易县。 阴：暗中。 荆轲：卫人。后到燕国，被燕太子丹尊为上卿，入秦刺秦王嬴政未遂，被杀。事见《史记·刺客列传》。督亢：地名。为燕南部富庶地区。在今河北涿县东。 王翦：秦将，善用兵。 蓟(ji)：燕国都。故地在今北京市西南。 辽东：燕地。今辽宁东南部辽河以东地区。 王贲(ben)：王翦子。

太史公曰：召公奭可谓仁矣!甘棠且思之，况其人乎?燕(北)〔外〕迫蛮貉，内措齐、晋，崎岖强国之间，最为弱小，几灭者数矣。然社稷血食者八九百岁，于姬姓独后亡，岂非召公之烈耶!

【段意】 论燕国处在强国之间，境况艰难，得以延续八九百年，乃召公之仁德惠及子孙所致。

【注释】 甘棠且思之：对甘棠树人民尚且怀念它。 迫：逼近。蛮貉(mo)：古泛指居于北方的部族，是贬称。貉：通“貊”。 措：通“错”，交接。 崎岖：道路险阻不平。这里比喻处境艰难。 几(ji)灭者数(shuo)矣：多次几乎被灭亡。数：多次。 社稷血食：指国家生存。社稷：土神和谷神。 古代用以代指国家。血食：古代杀牲取血用以祭祀，故名。 烈：功业、德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