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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不成云烟的家国往中

在我记忆里,曾祖父是个会唱戏、会糊纸人、会写一手漂亮毛笔字,习惯穿粗布衣裤的农村白胡子老头。他的胡须又长又密,如同老树发达的根须。

在他那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墙上挂的,地上摆的,全都是花花绿绿的纸人、纸马和纸楼,那是专门糊给亡者享用的,为了使他们在阴间的生活更加丰足。送葬那天,亡者的家属会把它们一一烧在坟头。曾祖父心灵手巧,是个远近闻名的纸扎能手,四里八乡的人只要家里有了白事,都来找他糊纸人。他是有求必应,而且分文不取。

在小小孩童的眼里,曾祖父那双长满硬茧的大手好像会变戏法一样,秫秸秆儿、电光纸、毛头纸经过他的画、裁、剪、搭、粘、连一系列麻利娴熟的动作很快就能变成一个个栩栩如生、形象饱满的纸人,那些纸人全是穿着鲜艳的童男童女,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将要被燃烧的命运。

那时候,我只有五六岁,只要一回老家,就会钻进曾祖父的小屋,趴在那斑驳的磨掉了油漆的八仙桌的一角,瞪大眼睛欣赏着琳琅满目的艺术品和曾祖父制作纸人的过程、望着那可爱精巧的小纸人,有一次,我吵着要拿来玩,可没想到,一向疼我爱我的曾祖父,立刻阴云密布: “这个不能玩儿,不吉利!”他的吼声如雷,吓得我顿时嚎啕大哭。自知失口的曾祖父又很快将我抱在怀里,用他那双带着硬茧的手替我把眼泪擦干: “乖孩子,纸人真的不能玩儿,老爷爷给你做个花风车好不好?”我立刻就会破涕为笑,全然不会注意到他老人家那昏花的眼睛里噙满着泪水。

儿时的我,真的不懂那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要纸人的时候曾祖父会那样大动肝火,甚至还会伤心。只是此后,就再也不敢吵闹着要纸人了,默默地惋惜着那逼真可爱的纸人刚来到世上就会遭遇被大火吞噬掉的命运。

直到长大后,爷爷才告诉我其中缘由。

曾祖父还有个儿子,叫尉新全,是爷爷的弟弟,我该称他二爷。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二爷参了军,当时他只有十七岁。十九岁的时候,就凋落了年轻的生命,牺牲在了解放山西临汾的战役中。

因为我曾祖母总是固执地认为,我二爷的死跟他小时候偷偷玩过纸人有关。这种观念或多或少影响到我曾祖父。

“全儿最聪明,最伶俐,可他咋就恁命短呢?这打仗的也有活下来的,他咋就一去不回了呢?该不会是因为小时候偷玩儿了纸人不吉利?这是给死人做的东西呀,你个小孩子咋能玩?多好的孩子啊,说没就没了……”爷爷告诉我,这是我二爷刚牺牲的时候,曾祖母站在村西口边张望边念叨的最多的几句话。

自那以后,曾祖父依旧热心地为乡亲们糊纸人,可他会把那间小屋牢牢锁住,不给任何孩子去触碰那些纸人的机会。

六十三年前,曾祖父把我二爷送上了战场。

入冬了,夜来得很早。天上飘着细碎的雪粒,从邻居家的厩棚里不时传出骡子的嘶鸣声。

北屋的煤油灯散发出淡淡的微弱的光,透过窗格上泛黄的毛纸,使得小小的院落并不显得那么黢黑。

曾祖父和曾祖母,盘坐在北屋的土炕上。屋内静得甚至能听得到豆大的火苗扑簌簌跳动的声响。他们相对无语,连呼吸似乎都是凝滞的,沉寂之外还是沉寂。

许久,曾祖父先开了口:“孩儿他娘,这次征兵征的是咱家老大,可我想好了,咱得让老二去!”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全儿虽然娶了媳妇,可他毕竟还小,他才十七啊,还是个孩子……”曾祖母眼里顿时淌出了泪水,她开始哽咽着,啜泣着。

“十七岁,不小啦!我十七的时候都收徒弟啦!咱全儿是个好孩子,我刚问过他,这也是他的意思,他决定啦,要替他哥去从军。”曾祖父在十七岁的时候的确已经收了几个跟他学唱戏的徒弟。

“可这兵荒马乱的,战场上枪炮不长眼,全儿要是有个好歹……”她哽咽住了,“他可是你惟一的亲骨肉,是咱的独根呀……”曾祖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早就泣不成声了。

“可是,咱从你姐手里把孩子接过来,就得让这孩子好好活着。海儿去了,要是有个好歹,咱咋跟姐交待?做人要对得起良心!”尽管他依然将声音压得很低,却显得很激动,说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

曾祖母默默无语,只是流着泪。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俩孩子都是咱养大的,咱都疼。海儿憨厚,打仗斗的是智和勇,全儿机灵,杀敌肯定是把好手,活着回来的希望也会大些……”曾祖父的眼圈红了,他使劲控制着眼眶里的泪水,尽可能不让它淌出来。

这一切被恰好走到屋门口的爷爷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泪水早就扑簌地往下落。

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觉察出他是爹娘的养子。他时时刻刻都能体会到这个虽然贫穷但却充满幸福的家庭给予他的关怀和温暖。小时候,和弟弟打架,爹总是责怪弟弟不懂事;发烧的时候,娘总是把热乎乎的汤端到自己跟前,一勺一勺地喂到嘴里;一次,到镇上去赶集,突然下起了大雨,爹打着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泥水走了八里路,到处喊着海儿,海儿……

这一幕又一幕,他怎能忘记?整整一夜,他难以入眠。尽管他憨厚木讷,对战争有着难以言说的恐惧,但他知道,他该怎么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跪在爹娘面前,坚决要求自己去应征。

可几天以后,穿上军装的依然是他弟弟。弟弟死活坚持,况且父命如山,他拗不过。

那是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一轮皓月高悬于夜幕之中,天空是那样的深邃,几颗暗淡的星星显得有些寂寥。

西厢房里,一对新婚的青年就要天各一方。

她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前,静静享受着分别前最后的温存。他轻轻抚弄着她的发丝,她的脸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一放手,就再也抓不回自己的爱了。

这一别,何时才能团聚?这一别,是否就会阴阳两隔?想到这些,她就心如刀绞,浑身战栗,泪水便如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他是那样爱她,怜惜她。在他眼里,她是最完美的人,她娇美,温柔,善良,多情。她就像一只翩然的蝴蝶飞进他的世界,融入他的生命,化进他的骨髓。

此刻,他的心在滴血,可他不能落泪,他知道他的泪水会让她变得更加脆弱。

他将一面崭新的小镜子从怀里掏出来,在袖口上蹭了蹭,在她的眼前晃动着。于是,镜子中出现了一张面若桃花、清丽可人的脸和一张有棱有角、英俊帅气的脸。

“喜欢不?”他轻轻拉住她,将镜子放在她纤细嫩白的手中。

旋即,两行晶透的泪水又从她明若秋水的眸子里淌出,弯弯曲曲在她白皙的脸上。

“妮儿,不能再哭了,哭红了眼睛可变成丑丫头喽!等打完仗,太平了,俺就回家跟你好好过日子!”他强装笑颜,轻轻抹去挂在她面颊上的泪花,又调皮地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俺得好好活着回来,爹娘还盼着咱给他们多生几个孙子呢!”

她终于又露出了笑脸,美得让人怜爱。

一阵鸡鸣声划破了拂晓的沉寂,他真的要走了。临行前,他给爹娘磕了三个响头。

六十一年前,曾祖父拿着他亲手糊的穿军装的纸人,和曾祖母一起在村口迎接我二爷回乡。

盼星星,盼月亮,一年半过去了,终于把儿子给盼回来了!可盼回来的却是儿子冰冷的遗体,他再也无法叫声爹娘!

一九四八年四月,曾祖父接到我二爷阵亡的通知。我爷爷便从家乡赶着牛车到临汾去接我二爷回家。他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躺在担架上二爷那千疮百孔的遗体,失声痛哭着。他明白,弟弟用死成就了他的生!

从山西临汾到河北老家,沿路村庄的乡亲们得知车上躺的是烈士的遗体,便自发提供食宿,一程送到下一程,一村接过另一村,跟爷爷共同把我二爷护送了回去。

遗体回乡了,热血留在了战场……

临汾这座由国民党死守的孤城,是晋南的重镇和战略要地。城防工事十分坚固。城墙高十四米、厚二十余米。城周围有三十多个地堡群,同时挖有既深又宽的护城外壕,壕内设有许多明碉暗堡。临汾城易守难攻,注定将要在这里打一场硬仗。这次攻坚只能以坑道爆破为主要手段,为此,参战部队进行了一个多月的临战训练。老百姓的院子、房子和街道都成了战士们的练兵场,他们个个憋足了劲头,不攻下临汾城誓不罢休!

三月十六日,十三纵队一部向东关发起攻击,经过激战,占领了东关外壕外沿的主要据点。又经过一周的准备,三月二十三日和二十七日,十三纵队的两个团两次攻击东关,三十九旅的勇士们在炮火的掩护下,越过外壕,猛扑敌前沿地堡群,遭到敌人多次反扑,负伤数次不下火线。

敌人的火力太强了,两次攻打东关均未克。

我二爷是十三纵队三十九旅工兵连的一位战士。

由于他聪颖过人,从小就精通数学上的测算,刚入伍时,就被选拔到了工兵连,很快就成为一名训练有素的优秀炮手。这次攻打临汾的战役,他坚守的一直是最重要的阵地之一。

四月十日,第三次全面攻打东关的战斗打响了。这次由作战经验更丰富的八纵队二十三旅担任主攻。身在十三纵队的二爷主动向上级请缨,加入了主攻的行列。

战斗一开始便打得异常激烈。城内房屋的窗玻璃在强烈的声波中被震得粉碎,哗啦啦地倾泻而下,整个房屋都在晃动,梁柱在嘎吱吱作响,像是随时要塌下来。铺天盖地而来的浓烟使得日月无光,手榴弹、迫击炮弹、炸药的爆炸声,刺刀、枪械的撞击声,声嘶力竭的呐喊声汇成巨大的声浪。

一颗颗炮弹从战士们的耳边呼啸而过,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负伤的战友拖着残体,和敌人作最后的殊死搏斗。一位位战友倒在血泊中,依然紧握着手中的钢枪。

倒下的战士中,有我的二爷。

敌机在阵地上空疯狂地扫射,投弹。弹片穿透了二爷的胸膛。

他还没留下后代,战争的火焰就吞噬掉他年仅十九岁的鲜活生命。

在他牺牲后的第二天凌晨,东关被成功攻克,在他牺牲后的第三十一天,临汾解放,我军前后共歼敌两万五千余人。

历时七十二天的苦战终于结束了,战场上却留下了一万五千个英魂!被爱国和思乡之情苦苦纠缠的他们,终于完成了使命,可以回家了!

四十九年前,在我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反复劝说下,苦守我二爷十二年之久的二奶奶终于答应改嫁了。

自从踏进这个家门,二奶奶就没打算离开过,她深爱着二爷,深爱着这个家。当二爷牺牲的噩耗传来时,她根本无法相信那是事实。她的身上还残留着二爷的体温,她的脑海里印满了二爷的音容笑貌,她的耳边回荡的全是离别时深情的悄悄话,她的手里还握着那面锃亮的曾经同时照过两个人的小镜子……

二爷的遗体回乡时,她没有去接。她不敢面对二爷那千疮百孔的躯体,她无法承受失去爱人的剧痛,她害怕看到那个鲜活的生命从此变得冰冷无语。

她病倒了,粉嫩白皙的脸变得黯然失色,深陷的面颊和眼窝烘托出一双失神的大眼睛。她一天到晚反复念叨着我二爷的名字,重复着同一句话:“他说过要好好活着回家的,还说要多生几个宝宝……”泪便如泉水般从她的眼睛里溢出,打湿枕巾。

一年过去了,二奶奶整个人依然失魂落魄。

曾祖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的亲生儿子,再也不能让这个贤淑孝顺的儿媳有个好歹了。

“孩儿他娘,你再去劝劝全儿他媳妇吧,人没了,可日子总归还是要好好过。”曾祖父长长地叹了口气, “打听着哪里有了合适的人家就劝她改嫁,咱家不说这个,全儿如果在天有灵,也会答应的。”

曾祖母含着泪不住地点头。

二奶奶的床前,曾祖母坐了下来。

一次庙会上,曾祖母给二奶奶扯了好几块做衣服用的花布。

“喜欢不?爹和娘已经托人给你打听了个婆家,那人家不错,孩子又能干又懂事!”

二奶奶放下那些花布,只是摇头。

这头一摇就摇了十二年。十二年来,她不允许任何人跟她谈改嫁的事情,一心孝敬侍候着爹娘。而我曾祖父和曾祖母也早就把她当成亲生闺女一样疼爱着。

一九六o年,在那个极度饥荒的年代,曾祖父找到了一个最具说服力的理由,使二奶奶终于答应了改嫁。

那时,我爷爷和我奶奶已经有了四个儿女。全家老少共九个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

村子里,不断传出哪家的孩子哪家的大人被饿死的消息。整个中国都处于物资奇缺、极度窘困的状态。

“闺女啊,咱家孩子多,摊上这年月,养活不了这么多口人了!”曾祖父狠狠地吸了口旱烟, “你娘给你打听了户人家,家里人少,条件还不错,你就听你娘的吧!”

“咱家会把你当成亲闺女打发出门,瞧,娘把蒙头红和花鞋都绣好了。”曾祖母边说边将包袱打开。

这一次,二奶奶终于点了头。她知道爹娘的良苦用心。

曾祖父为我二奶奶置办着嫁妆,打点着婚事,忙得不亦乐乎。

没过几天,在一片鼓乐声和鞭炮声中,大花轿抬走了我的二奶奶。她终于在我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关爱中,又一次找到了幸福。

我想,二爷在九泉之下,也一定是含笑的吧。

改嫁后,二奶奶每年回几次家看望我曾祖父和曾祖母。清明时,她也从不会忘记往我二爷的坟头烧一把纸钱,添一杯黄土,放一束野花。

曾祖父和曾祖母也经常去看她,临出门时还会偷偷地往床单下压一点钱,那是他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如今,我二奶奶已经八十岁高龄了,儿孙满堂,家庭和睦。提起那段往事,她依然刻骨铭心。

二十五年前,曾祖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弥留之际,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一桩很重要的事情,他颤颤微微地伸出五个手指,翕动着苍白的嘴唇。爷爷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听着他竭尽全力从喉咙发出的最后声响:“五,五毛钱……还给邻居……韩家……”

痛哭声从小院上空盘旋而出,湮没了村庄冬日的沉寂。

那是一场感天动地的葬礼,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自发地为这位可敬的老人送行。

灵棚里,亲人们披麻戴孝,抚摩着大红的棺材,哭得昏天黑地。灵棚外,悲怆的哀乐和凄凉的唱腔交织在一起,曾祖父的徒子徒孙们戴着重孝为他们的恩师唱了整整五天的戏。

没有统一的号令,没有事先的安排,随着“起灵了”那声悲怆的呼喊,全村几百名送葬的人竞不约而同下跪,呜呜的恸哭声顿时汇聚成一条悲痛的河流淹没了整个村庄。妇女们用手帕蒙住脸,长一声短一声地哭泣;有泪不轻弹的壮年男人张大嘴巴,失声痛哭;即使身子骨不硬朗的年近古稀之人也是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曾祖父的一生,时时处处都散发出人格魅力的光辉,正因为如此,他才受到了全村百姓的缅怀和敬重!

他睿智广博,豁达诚信,宽厚仁爱。他只上过一两年私塾,却博古通今,才华横溢,成为乡亲们心目中的一部“大辞典”;他没有受过专门的戏曲培训,只通过看戏听戏就能掌握其表演技巧,做到融会贯通,游刃有余,在县内外组织成立了戏班子,带出了一大帮徒弟;他没有写作老师,却能创作出唱河北梆子用的剧本,《珍珠塔》、《红风传》、《忠孝节义》等等,在我们当地民间广为传唱;他生活并不富足,可文化大革命期间,他能在节衣缩食养活全家老小的情况下,给需要接济的下乡知青送去珍贵的粮食;他没任何头衔,可乡亲们有了矛盾,却都乐意去找他,他三下五除二就能把事情处理得公平公正,让人心服口服;他失去了惟一的亲生骨肉,承受着中年丧子的巨大悲痛,从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哀伤,他说儿子是为国捐躯,死得值!

在我家人和乡亲们的心目中,曾祖父就是一棵参天大树,有了这棵老树的庇护,心里才会更温暖,更踏实。因此,当这棵饱经沧桑的老树倒下后,整个村庄都陷入悲痛中!

我常假设,如果没有我曾祖父和我二爷当年的义举,或许没有了我父亲和我的生命延续,我们就不能享受到今天的幸福生活。

我怀着崇敬之情,从《县志》里找到了我的二爷。他当年的铁血之躯早已化成了一行细小的文字,静静地躺在书中。和他一起躺在烈士英名录中的还有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牺牲的将近一万名战士。这才仅仅是一个县,那么一个市、一个省有多少?整个国家有多少?我甚至不敢再去想那触目惊心的数字。我们今天所走的阳光大道正是铺设在他们的血肉之躯和累累白骨之上!

我知道,千百年来,像我曾祖父和我二爷那样忠诚仁义的普通人有许许多多。时光的火焰和灾难的火焰可以吞噬掉他们的生命,但无法吞噬的是他们高尚的灵魂!这许许多多灵魂汇聚起来,便构成了我们伟大的民族之魂。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民族之魂,我们的国家才能永永远远挺直那不屈的脊梁!

生活在安逸中的我们,要时刻让那灵魂成为照亮生命的一盏灯。惟有如此,才不至于迷失自我。

梦里水乡

自从几年前一睹锦溪水乡的芳容,便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潺潺的流水不舍半点尘杂,古朴的老屋没有一丝雕饰,斑驳的小桥书写着历史的印记。迎接我们的还有江南那特有的缠绵雨丝,像是倾诉着满怀的心事。

小舟载着我们这些北国来客,轻轻飘摇在软软的水路上。烟雨中的水乡更富神韵,她似含羞的妙龄少女,宁愿着一袭面纱,把自己的娇颜隐藏起来,可是越是含而不露,越是显得妩媚动人,清新别致。烟雨中的水乡更似一副水墨画,朦胧的,写意的,氤氲着沾满灵性的诗意。

静静地斜倚在船上,听着那如琴声般悦耳的雨音,是那样的流畅和谐,便觉那是真正的天籁之音,纯净而悠扬,那流动的音符,跳跃的旋律,久久地萦绕在耳边,麻醉着我的感官和神经,于是我的灵魂在褪去了尘俗之后,便随着这动人的旋律一起跳跃,一起舞蹈,沉浸在江南烟雨的宁谧里。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韦庄一语道尽无数人对江南刻骨的留恋。正是那次从水乡回来后,我的魂便被旖旎秀丽的江南牵绊住了。多少次在梦中与水乡缠绵悱恻,多少次在梦中与水乡缱绻难分。我就像一个与江南失散的孩子,日日思念着,夜夜牵挂着,于是我的文字里总流淌着一股江南的味道和气息。总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家居江南,要不今生为何总对江南情有独钟?

几年后,我来到了乌镇。它是中国六大水乡古镇之一,曾经是两省三府七县错壤之地,自古民物繁缛,甲于他所;钟灵毓秀,人才辈出。千百年来,民居临河而建,傍桥而市,水阁、廊棚无不透出水乡悠悠的韵味和风情。

落地乌镇的刹那,被纷繁和嘈杂侵蚀的心开始在古朴与灵秀中轻舞飞扬。古色古香的民居,曲径通幽的石板路,小桥流水,垂杨绿柳……

悠悠流水载不走昨夜小楼的影子,浸染了明清风格的雕栏木刻仍静静守候着历史的沧桑,石板桥在脚下弯弯曲曲由远古向未来延伸,我静静伫立,用心感受,彻底放松的情怀在小镇的古朴灵秀,恬淡宁静中畅快淋漓。

乌镇古风犹存的桥是一道独特的风景。这里的桥秀气小巧,在古房老楼、河边垂柳、晚照夕阳的映衬之下,神态是那样安闲自在,我不禁想到“画桥依约垂杨外,映带残阳一抹红”的诗句,便觉不是站在桥上,而是站在画中,自己居然也成了画面的一部分。脚下那厚重平整的块石桥面,明显带有岁月的沧桑,漫步桥上,分明感到悠远的历史在脚下流逝。

乌镇随处可见的木屋尽显自然淳朴的永恒美丽,那矮矮的房顶,高高的门槛,滤去了游人心中的尘俗。小小的木屋内,别有洞天,各种木雕、玉雕工艺店,印花布作坊……

古镇历来民风优雅,重学尚文,这里有文坛巨匠茅盾的故居。先生当年的书斋是一道独具魅力的风景,俭朴的陈设,浓浓的书卷气感染着一个又一个游人。

古镇的老屋里依然住着怀恋故土的人们,他们大多是老年人。如织的游人并没有打乱他们的生活,他们有的在做针线活,有的在打牌,有的在聊天。小楼的窗外,晾晒着床单和洗好的衣物,它们在竹竿上慵懒地做着秋日长梦。

看不尽的古镇风光,读不完的古镇文化,叹不清的小桥流水,感动着所有的游人。

这古镇的喧嚣的世界中独守平淡,仿佛世外桃源。置身其中,久居俗世的身心也有了款款柔情,可是那柔情的背后是我的留恋和不舍。

再见了,江南。再见了,我梦中的故乡。你的一草一木,一屋一桥,一石一瓦,都将永远铭刻在我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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