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祖

         嗟嗟烈祖! 有秩斯祜。申锡无疆,及尔斯所。既载清酤, 赉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奏假无言,时靡有争。绥我 眉寿, 黄耇无疆。 约错衡, 八鸾鸧鸧。 以假以享, 我受命溥 将。自天降康,丰年穰穰。来假来享,降福无疆。顾予蒸尝, 汤孙之将。
        《商颂》是春秋时宋君祭祖的乐歌。《烈祖》是《商颂》里的一 篇。本篇所祭祀的是谁?《毛诗序》说:“《烈祖》,祀中宗也。”这样 说,看不出有什么实际的根据。就诗中“烈祖”、“汤孙”等称谓和诗和篇 章特点来看,都和 《那》篇相同,大约也是祭礼成汤的乐章。“烈祖”, 意思是开创基业的帝王,就是指成汤。
        全诗一章二十二句,可以分成四节。首节四句,是颂扬先祖赐给大 福。“嗟嗟”,是赞颂之辞,啊啊,开创基业的祖宗,给我无穷尽的恩 赏,恩泽遍及宋国的疆域。次节八句说,献上清酒,还有调和均匀的美 味羹,请求赐给我成功。心里默默地祷告(“奏假”),大家肃静,没有纷 争。“绥”,赐给; 眉寿”,长寿;“黄耇”,长寿老人。这节是祈求长寿的 福分。三节八名,先追述主祭人乘坐华丽的车马到来,然后叙述迎神祭 奠,愿承受的天命既重大又长久,祈求上天使人们康乐,岁岁五谷丰 登; 祈求先祖降临,享用供品,赐给无穷的福祉。末节两句,也是祈求 祖先享受祭祀,申明这是商汤子孙的奉献。《商颂·那》篇未也有这两 句,由此推想,这两句可能就是诗的“乱”的部分。所谓“乱”,就作品内 容来说,它点明全篇内容的重点; 就音乐节奏来说,它是乐曲终了的乐 章,也就是尾声。
        《烈祖》是《那》的姊妹篇,二者都是描绘祭祀场面的作品,结构 一致,内容相通,而又各有侧重。《烈祖》所写的不是悦耳幼听的音 乐,优美娴熟的舞蹈,而是馨香扑鼻的供品,和祈祷神灵的虔诚。有些 学者认为,《那》篇用在祭祀迎牲之前,所以专写音乐; 《烈祖》用在 杀牲以后,所以说到酒馔。这个见解,合乎情理。诗的主旨是祈福,所 以诗中反复表达这种愿望。
        《烈祖》写祭神情景有一些佳句, 如“约 错衡, 八鸾鸧鸧”两句, 就值得玩味。这是写宋君束祭时所乘的车马: 轴头缠着朱红的皮革,辕 端的横木上涂有金色,四匹马的八只鸾铃西零零地响个不停。写得多么 绘声绘色。诗人没有正面写乘车的主祭者,而是着力铺陈他车马的整饰 华美,这却更加显示出主祭者的高贵显赫,衬托出祭典的隆重和庄严。 从内容说,这两句和《那》篇“於赫汤孙”可以互为表里; 从技巧上说, 这里使用烘去托月的手法,寓巧于拙,就更富于文学的意味。汉乐府 《陌上桑》有罗敷夸耀夫婿一段:“何用识夫婿? 向马从骊驹,青丝系马 尾,黄金络马头,”也使用了衬托的手法,和《诗经》的传统是一脉相承 的。
        《烈祖》的后半篇还有个显著特点,就是句句入韵,并且使用“阳” 韵,节奏美妙,音声响亮。据刘向《新序·节士篇》载,孔子的弟子原 宪“曳杖拖愎,行歌《商颂》而反,声满天地,如出金石”。正是《商 颂》的这种音调之美,受到过去文人的极大推崇。汉魏乐府和某些古体 诗中也有每句用韵的情况,如曹丕的《燕歌行》,也都起源于这种用韵 的方式,对后代诗歌产生过深远的影响。象《烈祖》这样的诗,就是今 天我们读起来,也觉琅琅上口,在音律上确有其精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