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岛

公长广间气，超卓挺生，六经百氏，无不该览。妙之尤 者，属思五言。孤绝之句，泛在人口。……所著文篇，不以新 句绮靡为意，淡然蹑陶、谢之踪。片云独鹤，高步尘表。 (《全唐文》卷七六三苏绛《贾司仓墓志铭》)

逮贾浪仙之起，诸贤搜九仞之泉，唯掬片冰; 倾五音之 府，只求孤竹。虽为患多之，所少奈何?孤峰绝岛，前古之未 有。(《全唐文》卷八二三黄滔 《答陈磻隐论诗书》)

贾浪仙诚有警句，视其全篇，意思殊馁，大抵附于蹇涩， 方可致才，亦为体之不备也，矧其下者哉! (司空图 《与 李生论诗书》)

元和中，元白尚轻浅，岛独变格入僻，以矫浮艳，虽行坐 寖食，吟味不辍。(王定保《摭言》卷一一)

岛之诗约而覃，明而深，杰健而闲易，故为不可多得。韩 退之称岛为文“身大不及胆大”，又谓“奸穷怪变得，往往造平 淡”者，予考于集，信然。(吕南公 《灌园集》卷一七 《书长江集后》)

旧说贾岛诗如“鸟从井口出，人自岳阳来”……皆经年方得 偶句，以见其辞涩思苦，非若好事者夸辞，亦谬用其心矣。 (黄彻 《䂬溪诗话》 卷三)

岛诗有警句，韩退之喜之……贻其诗曰：“孟郊死葬北邙 山，日月星辰顿觉闲。天恐文章从断绝，再生贾岛在人间。”由 是振名。(计有功 《唐诗纪事》卷四○)

贾阆仙，燕人，生寒苦地，故立心亦然。诚不欲以才力气 势，掩夺情性，特于事物理态，毫忽体认。深者寂入仙源，峻 者迥出灵岳。 古今人口数联， 固于劫灰之上， 泠然独存矣。 至 以其全集，经岁逾纪咀绎，如芊葱佳气，瘦隐啸咏，徐露其 妙， 令人首肯， 无一可以厌。 三折肱为良医， 岂不信然? (方岳 《深雪偶谈》)

贾浪仙五言诗律高古，平生用力之至者。七言律诗不逮 也。(方回 《瀛奎律髓》卷四七贾岛 《赠僧》评语)

韩退之称贾岛“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为佳句，未若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气象雄浑，大类盛唐。(谢榛 《四溟诗话》卷二)

贾岛衲气终身不除，语虽佳而气韵自枯寂耳。(陆时 雍 《诗镜总论》)

岛五言律气味清苦，声韵峭急，在唐体尚为小偏，而句多 奇僻，在元和则为大变。(许学夷《诗源辩体》卷二五)

贾诗最佳者，终以卷首《古意》为尤：“志士终夜心，良马 白日足”，使人读之，不胜抚髀顾影之悲，可与魏武《龟虽 寿》篇并驱。《游仙诗》：“借得孤鹤骑，高近金乌飞。天中鹤路 直，天尽鹤一息”。亦是奇语，尚不如东野“日下鹤过时，人间 落空影”，似乎若或见之。浪仙五字诗实为清绝，如“空巢霜叶 落，疏牖水萤穿”，即孟襄阳“鸟过烟树宿，萤傍水轩飞”不能 远过。又如“雁惊起衰草，猿渴下寒条”、“夕阳飘白露，树影扫 青苔”、“柴门掩寒雨，虫响出秋蔬”、“地侵山影扫，叶带露痕 书”、“移居见山烧，买树带巢乌”，皆于深思静会中得之。贾有 精思而无快笔，往往意工于词。又生平好用倒句，如“细响吟 干苇”、“枝重集猿枫”，虽纡曲而犹能达其意。至“舟系岸边 芦”，芦岂堪系舟，必是系舟芦岸。(贺裳 《载酒园诗 话》又编)

贾岛《代旧将》诗，子美也。“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非叙景，乃引情也。“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写得幽居 出。《旅游》之“此心非一事，书札若为传? 旧国别多日，故人 无少年”，子美也。(吴乔《围炉诗话》卷二)

贾阆仙尝得句云：“独行潭底影”，苦难属对; 久之，联以 “数息树边身”，自注云：“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后续成一 律，送无可上人：“圭峰霁色新，送此草堂人。麈尾同离寺，蛩 鸣暂别新。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终有烟霞约，天台作近 邻”。余谓此语宜是山行野望，心目间偶得之; 不作送人诗， 当更胜。诵老杜“力稀经树歇，老困拨书眠”，气象全别矣。 (施闰章《蠖斋诗话》)

贾长江“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温飞卿“古戍落黄 叶，浩然离故关”，卑靡时乃有此格。后唯马戴亦间有之。 (沈德潜《说诗啐语》卷上)

崔颢笔力宏大，贾岛诗骨清峭。(薛雪 《一瓢诗 话》)

韩文公贻贾浪仙 (岛) 诗云： 孟郊死葬北邙山，日月星辰 顿觉闲。天恐文章中断绝，再生贾岛在人间。”元和中诗尚轻 浅，岛独变格入僻，以矫艳俗。(余成教《石园诗话》卷 二)

贾长江刻意无凡语，五律尤妙。(胡寿芝《东目馆诗 见》卷一)

浪仙诗无七古，其五古，五七言律以及绝句，皆生峭险 僻，锤炼之功不遗余力。故韩吏部诗云：“无本与为文，身大不 及胆。蛟龙弄角牙，造次欲手揽”。孟东野亦云：“瘦僧卧冰 棱，嘲咏含金痍。金痍非战痕，峭病方在兹。”尤好为五言律， 存遗二百余篇，较别体为多，东野所谓燕本越淡，五言宝刀 也。沿流而下，李洞之外，又有周贺、曹松、喻凫，皆宗派之 可考者。其他诸贤，虽古无闻，体格不殊，可推寻而得之。本 欲全录，以极其体之变。因贾诗刻苦过练，后学不善，流为尖 酸; 又遗集鲁亥尤多，往往而存之，犹不得妥当，兹删去四分 之一。尊为“清奇僻苦主”，与张水部分坛领袖。学者或性不近 水部者，其入此派，不失正宗。(李怀民《中晚唐诗主客 图》)

浪仙在元和中，元白诗体尚轻浅，乃独变格入僻，以矫艳 俗，较诸颓靡波流者相去远矣。……孙仅叙少陵诗云：“郊得其 气焰，岛得其奇僻”，可谓知言。(许印芳 《诗法萃编》 卷七 《沧浪诗话》识语)

长江诗虽不合雅奏，然尚有古意，读之可以矫熟媚绮靡之 习。(卢文弨 《抱经堂文集》 卷一三 《题贾长江诗集 后》)

不知其源所出，却是后来黄山谷，陈无己诸家所祖。精于 用意，拙在修词，佳处能戛然独造，一空浮响。浮筋害体，无 蕴藉之容，虽与东野齐名，然固不逮也。(宋育仁《三唐 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