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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橘启》 - 〔南朝》梁〕刘峻

〔南朝·梁〕刘峻

南中橙甘,青鸟所食。始霜之旦,采之风味照坐,劈之香雾噀人。皮薄而味珍,脉不沾肤,食不留滓,甘逾萍实,冷亚冰壶。可以熏神,可以芼鲜,可以渍蜜。毡乡之果,宁有此耶?

——《全梁文》

〔注释〕 南中:泛指长江以南地区,指橘产于南方。橙即柚。古人常将“橘”、“柚”并称,以为是同一种水果。青鸟是传说中的神鸟。此处以橘为神鸟所食来夸示橘的珍贵美味。 始霜之旦:开始下霜的早晨。即橘的采摘季节。 风味照坐:“坐”通“座”。意谓这种富有地方色彩的果品置之室中,使满堂生辉。 脉:橘络。肤:橘瓣的表皮。叙食橘之方便。 萍实:“萍”通“苹”,苹实即苹果。冰壶:盛冰的玉壶。鲍照《白头吟》:“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形容橘味甘甜清凉,沁人心脾。 熏神:指橘的清香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毡乡:指我国北方少数民族所居之地。毡:此处指毡制篷帐。

如果说,屈原的《橘颂》是以充溢其中的弘毅浩大的伟丈夫气概而成为千古传颂的杰作,那么,刘峻的《送橘启》则是以其满纸流漾的那股轻松愉快的生活气韵而取得它不可湮没的存在价值。屈原的《橘颂》是托物寓意,以诗明志,自然堂皇正大,气冲霄汉;刘峻的“送橘”则是日常生活中的细物小事,正应活泼欢快,俗中取雅。

《送橘启》写出了有限的口腹之乐中所蕴有的那种乐天的生命情调。品尝美味这种基于最原始的生存意志的生命热情,由于对严峻的社会冲突和道德律令的极大排除,全然没有《橘颂》中那种严肃的现实功利追求和庄重的道德意志、坚执的人格理想的追求,从而显示出清纯本色的自然人生中那恬适惬意的一面,令人感觉亲切自在。

古代其他写橘的文学名篇,在刘峻之前,有汉代《古诗》中的《橘柚垂华实》篇。这位佚名诗人以“委身玉盘中,历年冀见食”,“芳菲不相投,青黄忽改色”的诗句,表达了他渴求建功立业而终不为用的悒郁和哀伤。在刘峻之后,有唐张九龄的《感遇十二首》(其七)。“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诗人在谪居地荆州江陵见橘生情,从而把自己对朝政紊乱的忧虑和身世坎坷的感慨发于章句之中,温雅敦厚地宣泄出胸中的郁勃不平之气。与屈原的《橘颂》一样,这两首诗虽然取材角度有所不同,但都意在借物喻志,都在对重大社会问题的深沉思索中包含着沉重的人生负载和人生痛苦。相形之下,《送橘启》从极平常的人生享用中嘬饮并体味出的生命意趣便愈见飘逸洒脱,流溢出大自然的勃郁生机。

“南中橙甘,青鸟所食。”在这种显见夸炫的词句中,满蓄着的是对现世生活的珍爱和陶醉之情。“风味照坐”、“香雾噀人”又以视觉和嗅觉的敏锐和精致,将食欲升华为清雅潇洒的审美观照。其后,对剥橘、尝橘过程的其乐陶陶的叙写,又表现出对生活中这一小小的赏心乐事的自觉的享受意识。“可以熏神,可以芼鲜,可以渍蜜”,笔调之轻快正见出食橘之余心恬意洽的津津回味,同时又告诉友人,该怎样将食余的鲜橘制成新的美味。那种乐观开朗的生命热情,使口腹之乐给人的粗鄙感大大淡化。在刘峻的笔下,食橘这一生活中普通的小享受由入俗而终于脱俗,显出某种自由放达的人生天趣。这种实用兼审美、世俗而风雅的行为艺术,正是一种东方式的人生姿态。

在索然寡味的家居生活中,优美丰富的心灵能够以对生命的珍重来领略那些最细微最简朴的小情趣,在有限甚或粗陋的物质条件下得到精神上的满足,以审美的人生态度使平庸枯寂的日常生活闪现诗意的情采和雅趣。《送橘启》所启示的,不正是这种极其可贵的对生命欢乐、生活热情的积极肯定吗?由此,我们便能更深切地理解,为什么人们既尊重那个忧国忧民、“唯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的唐诗人白居易,又乐于捧读他那篇秀句迭出、满纸芬芳的《荔枝图序》;既激赏宋代大文学家苏轼在《荔枝叹》中唱出的“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的历史悲歌,又欣然称赏他高咏“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闲情俗趣。

润泽人生的生命欢乐或许正因其朴素和平凡,才更富有人生的天然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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