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祖先崇拜》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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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作人的《祖先崇拜》写于1919年，正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热潮时期，当时的提倡者高举民主和科学两面大旗，对一切封建文化和封建的伦理道德观念进行了猛烈地冲击。这篇散文也就是在这种思潮的支配下而写作的。《祖先崇拜》中议论是文章的重心所在，而议论的中心题旨即文章最末尾所表明的：“我们不可不废去祖先崇拜，改为自己崇拜——子孙崇拜。”这个中心题旨的内容正是符合当时的时代潮流的，它号召人们摆脱一切因袭的传统，去开辟，去创造新的生活、新的世界。

《祖先崇拜》这篇议论性的散文，以条理清晰、逻辑严密、语言准确而见长。文章虽短，但它的论证力极强。文章的开端，先提出论题：祖先崇拜这种风俗，实是一种蛮风，中国到现在还保存，“既于道理上不合，又于事实上有害，应该废去才是”。文章接着逐层推理、论证、说明“应该废去”的理由。首先对于祖先崇拜的起源进行合乎逻辑的推理，本于精灵信仰。对此又从两方面责疑：一是“现在科学昌明，早知道世上无鬼，这骗人的祭献礼当然可以不做了”;二是这种迷信，反而让“许多男人往往藉口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谬说，买妾蓄婢，败坏人伦，实在是不合人道的坏事”。作者在这里从根本上否定祖先崇拜的谬说。其次，对“报本返始”进行批驳。在这里作者围绕着一个“恩”字做文章。先是对儿子要报父母之恩，作者提出按自然规律“的确是祖先为子孙而生存，并非子孙为祖先而生存的”，假使真要报恩，“那便应该更加努力做人，使自己比父母更好”。所以，作者认为“倘若一味崇拜祖先”，“在自然律上，明明是倒行逆施，决不许可的了”。

文章的后半部分，作者对崇拜祖先是因为祖先文明这一点作了深刻的分析和批评。作者以走路来作比喻，将道理阐发得透彻得体。他说“开化的早，或古时有过一点发明，原是好的”，但也不必崇拜，“譬如我们走路，目的是在前进。过去的这几步，原是我们前进的始基，但总不必站住了，回过头去，指点着说好，反误了前进的正事”。文章写到这里，不仅已对祖先崇拜的理由逐一给予了批驳，而且顺理成章地提出自己的观点——“我们切不可崇拜祖先，也切不可望子孙崇拜我们”。文章的最后，作者引用尼采的一句精彩的话：“你们不要爱祖先的国，应该爱你们子孙的国”而结束。这里以先人的哲学观点作结尾，不仅加强了文章的气势，而且有力地说明祖先崇拜的谬误，力透纸背，有理有据。

总之，整篇文章遒劲有力，文情酣畅淋漓，颇有说服力。尤其是对于祖先崇拜理由的分析和评论十分透彻，这就为阐发文章的主旨——“废去祖先崇拜，改为自己崇拜——子孙崇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当我们在阅读这篇《祖先崇拜》散文的时候，会不期然地想起鲁迅的早期杂文《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鲁迅也曾在那篇文章中指出：把父子的关系看成施恩与报恩的关系，子女要为父母牺牲这种以长者为本的思想是“退婴的病根”。鲁迅提倡应以幼者为本，父母应该“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鲁迅先生的这个观点与周作人在《祖先崇拜》里的观点基本是一致的，而且都是以进化论思想观察问题，阐述问题的。但两篇文章选取的角度不一样，文采各有千秋，因此将两篇文章对照来读，大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感觉。而且，这两篇文章写作发表的年月大体相同，它们都受到“五四”新思潮的影响，在反封建文化中都曾发挥过一定的作用。

① 语出《诗·小雅·蓼莪》:“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比喻父母的恩情深重。昊天,即天。昊,音hao
       ② 指伏羲氏。中国神话中人类的始祖。
       ③ 神话中开天辟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