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乌篷船》赏析

周作人的小品散文在中国现代散文史上占有一席地位，并且产生过较大的影响。他在二十年代后期和三十年代中期写作的小品散文，曾引起过争议，时人有褒有贬。但周作人散文艺术的独创性，他特有的平和冲淡的风格，是评论者一致公认的。《乌篷船》这篇散文小品，就充分地显示了这种艺术风格。一篇散文能动人，能感染人，给人以艺术美的享受，往往在于立意新，而新颖的立意却是来自作者对社会生活细致而深刻的观察、体验和感受。《乌篷船》是以通讯的形式，较为详尽地介绍了故乡浙江水乡特有的水上交通工具乌篷船的构造特点，以及乘坐这种行船的特别风趣。由于作者对这些均烂熟于胸，所以经他慢慢道来，都很娓娓动听。

《乌篷船》最大的特点，就是能抓住事物的特征，作详尽描写，从而使读者如同亲眼目睹，身临其境。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其一般性，也有其本身的特殊性，作家只要将其特殊性写出来，“别有见地”，就能使作品放出异彩。作者在《乌篷船》的开端便说明：“故乡的风土人情，那是“写不尽”的。这一笔道出作者对故乡的一切，都是眷恋的。文章接着专门介绍“一种很有趣的东西，这便是船。” 这样就为下面集中写“乌篷船”确定基础。接着文章分两段进展，先写乌篷船的类别、构造特色。后写乘坐这种乌篷船后，必然能体验它的舒适而富有情趣的雅兴。文章的结构清丽明朗，质朴自然。

谈到乌篷船的结构，作者先说明自己的故乡“普通代步都是用船”，点出水乡的特色。然而再细讲船有两种，一是“乌篷船”，另一种是白篷，按下白篷船不表，只向对方讲“你总不便坐，所以我也可以不说了”，原因是“夜航船”。这样又将笔墨省下集中介绍“乌篷船”的构造特色。乌篷船有大也有小，作者着重介绍“三道”，亦即三明瓦的一种。作者首先写出的是明瓦的特点，细写“篷是半圆形的，用竹片编成，中夹竹箬，上涂黑油; 在两扇‘定篷’之间放着一扇遮阳，也是半圆的，木作格子，嵌着一片片大鱼鳞，径约一寸，颇有点透明，似玻璃而坚韧耐用，这就称为明瓦。”当明瓦介绍完后，再写出船尾、船头，点到为止。然后再介绍这三道船另一特点是篷高、舱宽，可以放下方桌，“四个人坐着打马将”。这真是别具一格的游船，可以让游客充分地享用。三道船介绍完后，作者又介绍小船的特色，它是“一叶扁舟”，这种乌篷却是低矮的，“在这种船里仿佛是在水面上坐，靠近田岸去时泥土便和你的眼鼻接近”，颇有情趣，而且它确“是水乡的一种特色”。

文章后半，作者着重叙说坐这种水乡的乌篷船的特别情趣。大自然是伟大的创造者，但要享受这美的创造，还需要人去创造。作者告诫：“你坐在船上，应该是游山的态度，看看四周的物色，随处可见的山，岸旁的乌桕，河边的红蓼和白苹，渔舍，各式各样的桥，困倦的时候睡在舱中拿出随笔来看，或者冲一碗清茶喝喝。”尤其在“夜间睡在船中，听水声橹声，来往船只的招呼声，以及乡间的犬吠鸡鸣，也都很有意思。”要不就“雇一只船到乡下去看庙戏，可以了解中国旧戏的真趣味，而且在船上行动自如，要看就看，要睡就睡，要喝酒就喝酒，我觉得也可以是理想的行乐法。”好一番恬淡闲静、悠然自得的情境，似乎宁静主宰着大地，人间一切尘俗在这儿都化为乌有。这也是乌篷船给人们带来的乐趣。从这里我们必然想到，作者怀恋自己的故乡，不仅是乌篷船，而且包括故乡的山山水水，包括它的一切。是富有浪漫色彩的浙江水乡。

从以上的分析来看，《乌篷船》的描写，确实是写得舒徐自如，质朴自然，体现出周作人小品散文特有的平和冲淡的艺术风格。

(顾嘉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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