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燕子进家

        天上飞的雀鸟,千种百样,苗家最喜欢的还是燕子。无论哪家立起新房,都要在堂屋中间的楼枕下,钉上一块小木板,请燕子衔泥来做窝,和人同屋住。老人们还特别招呼孩子,不要打燕子,也不要戳燕子窝。
        

        苗家这样喜欢燕子,是有来历的。
        相传古时候,我们苗家老祖先住在东方。现在这片地方,原是蛤蟆、老虎、野猪、山羊的地盘。这些野物中,最凶的要算蛤蟆了。钻山钻水都来得,碰到哪样吃哪样,林中走兽,河里鱼虾,没得哪个不怕它。
        有一年,燕子飞到这方来,落在树上还没站稳,便“啧、啧、啧”地夸起来:这地方多好啊,山拉山,围出一个一个平坝坝;河水清悠悠,顺着山脚走;平坝高坡,处处都开着五颜六色的山花。
        燕子看得正起劲,忽然听见哗啦啦的响声,吓得差点落下树来。等它稳住神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一只大蛤蟆正在撵野猪,撵得野猪满山乱窜,把树都碰断了。
        燕子便喊道:“喂,喂,蛤蟆、蛤蟆,莫要撵了,别把树都弄断了,今后我们飞来,才有个落脚的地方。”
        蛤蟆“咯、咯、咯”地吼着,抬起头来,眼睛鼓得大大的,瞪着燕子说:“你是哪方来的,小不丁点,还不够卡我的牙齿缝。管事管到我头上来,还不走开,小心我打个呵欠把你喝下来吞了。”
        燕子头一歪,说:“蛤蟆,你不要不讲理。听我说嘛,这片地方太好了,要是有人来种庄稼,种一年够吃三年哩。你要是把树木都弄断,人来了拿哪样修房造屋呢?”
        蛤蟆吼道:“咯、咯、咯,你莫抬人骇我,人是什么,我没见过;他敢来,我就吃掉他,你能把我咋个。”
        燕子忍住气,说:“好吧!你不听我劝,敢和我去找仙人评评理吗?只要他说你对,我再不到这方来了。”
        蛤蟆被激怒了,“阁、阁、阁”,“呱、呱、呱”地吼道:“讲理就讲理,莫非还怕你?走吧!”
        燕子瞧着蛤蟆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就笑着说:“说走就走嘛,不是我小看你,让你先走三天,我再动身,外带还要见个坡坡就绕三圈。如果你先到仙人那里,就算你赢了。”
        蛤蟆气得下腭鼓起个大泡泡,就上路了。蛤蟆先顺着大路,一拐一拐地走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它一抬头就看见燕子飞到前头去了,这下他气慌了,也顾不得是路不是路了,碰到岩就跳岩,遇见坎就跳坎,挞得一身都是青疙瘩,还是赶不上燕子。
        燕子便飞飞停停,一会儿飞到东边,停下来看看山;一会儿飞到西边,收住翅膀望望水。哪晓得七看八看地入迷了,竟让蛤蟆先赶到仙人那里,诬告燕子教人学懒,教人做一年吃三年,把田土都变成大山林,让老蛇好来吃蛤蟆。仙人偏听偏信,燕子才飞拢来,就说燕子不对。燕子累得气都喘不过来,想辩也辩不成了。
        燕子虽然没有讲赢“理”,但心头还老恋着蛤蟆霸占的那片地方。怎么才能在那里落得下脚呢?它想只有请人来帮忙了。于是燕子便向我们苗家住的地方飞去。我们苗家住的地方,虽然又宽又大,可是好田好土都耕种完了,剩下些旯旯角角,瘦得种狗屎瓜也不牵藤。子孙越来越多,寨子住不下。七个男的,共用一把锄头,一个挖,六个看,种出来的粮食不够七房人吃;七个女的,共用一架织布机,一个织,六个耍,织出来的布,不够七房人穿。吃不饱,穿不上,日子很艰难,只有搬家了。搬到哪里去呢?七个老祖公和七个老祖太正在商量这个事,燕子飞来了。老祖公和老祖太就问燕子:“燕子啊,你飞得远,看得宽,请告诉我们什么地方好安家?”
        燕子马上回答说:“西方有一片地方,有山有水有坝子,谷粒颗颗有鸡蛋大,谷穗线线比马尾巴长,种一年,三年也吃不完。”
        七个老祖公和七个老祖太越听越高兴,不等燕子说完,就急着说:“那就请你帮我们引路好不好?”
        燕子赶忙说:“引路我倒愿意,只怕你们不敢去。那地方的蛤蟆比马大,张嘴像箩筐,牙齿像钉耙,钻山钻水它都会,又撵老虎,又吃野猪,恐怕也要吃人哩!”
        七个老祖公,雄公最大,大家都信他。雄公站出来,说:“依我看,蛤蟆再凶,人也有法收拾它。我们先派人去把蛤蟆收拾了,大家再搬家。”雄公又对燕子说:“你只管放心带我们去,我们到哪里落户,你就在哪里安家。”燕子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大家便推举了两个人,一个叫东勇,一个叫雄札,由燕子带路去收拾蛤蟆。
        燕子领着东勇和雄札,翻了九百九十九匹坡,过了九百九十九道河,走了九十九天,才来到这片地方。人才收脚,蛤蟆就逞拢来了。多亏燕子眼快,一翅飞上天,喊道:“来了,来了,蛤蟆来了,东勇、雄札,快打!快打!”
        东勇抽出刀,雄札搭上箭。蛤蟆从没见过这明晃晃的东西,掉头便跑了。雄札一箭射去,射在一根枞树上。等他们两个撵到一个岩洞边,蛤蟆早已跳进洞里了。
        燕子陪着他们两个,守了三天三夜,蛤蟆还是不出来。第四天来了两个撵山的家后生,东勇和雄札就请他们帮忙把蛤蟆引出洞来。家对蛤蟆一向无法,听说苗家后生要收拾蛤蟆,马上答应帮忙。他们商量了一阵,便由东勇和雄札先在洞边安好箭,再由家后生到洞口去逗蛤蟆。家后生熟悉蛤蟆的习性,他们学着蛤蟆“阁、阁、阁”、“呱、呱、呱”地叫起来。不一会儿,蛤蟆果然跳出来了。东勇一箭,射中蛤蟆胸口,雄札一箭,射中蛤蟆脑壳,蛤蟆“扑”地一声,便扑地死了。
        老蛤蟆被射死了,隔不几年,小蛤蟆又长大了。它们不服输,还想在这片地方称王称霸。每到深更半夜,就跑到屋前屋后来,“阁、阁、阁”,“呱、呱、呱”地骂。见了燕子,就想一把抓来吃;碰见人,也想一口吞下去,闹得地方不安宁。
        燕子见蛤蟆太欺负人了,就去请仙人惩罚它们。仙人把蛤蟆喊来说:“你们凭着个子大,就要吃人,往后你们长到人的拳头大就不准再长了。”从此,蛤蟆就变小了,撵不了野猪;咬不了老虎,更吃不了人了。人才在蛤蟆的这块地盘上立定脚跟,创家立业。
        苗家能从东方搬到这里来,全靠燕子带路;到了这里,又和人一起斗蛤蟆,因此,燕子是苗家的好朋友,苗家人对它们格外亲,立起新房子,总忘不了把它们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