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子与“早子”

        

        在鄂西山区的一些地方,有一种奇特的婚俗,就是娘家给新娘的陪嫁嫁妆中,必须有一对枕头,枕头的枕芯是用蒸煮后晒干的枣子填实的。为什么要送枣子为芯的枕头呢?原来,这里面还有一个动人的传说呢!
        相传有一个叫望子坪的村庄,位于美丽的清江江畔。这里的风景要多美有多美,村民的生活也富裕,因此,周围十里八村的姑娘,都愿意嫁到这里为媳。但是,奇怪的是,不管是什么地方的姑娘,一嫁到这里后,却很少有人能生出一男半女。因此,望子坪的人丁极不兴旺,不少原来就住在这里的人家,都纷纷迁移到其他地方去居住。有些人因恋望子坪环境优美,往往是在外地生儿育女后再搬迁回来。当然,一些家境不太富裕的人家,无力搬来搬去,就只有等着当“绝户”。
        望子坪有个叫喜郎的小伙子,不但勤劳勇敢,而且性格开朗。他们家几代都是单传,到了他这一代,父亲怕独苗再也传不下去了,几次想搬迁到其他村庄去居住,只是由于家境不宽裕,无能力在外地置买田产和修盖新房,无法挪窝。喜郎转眼都二十好几了,因别的村庄的姑娘都怕“绝后”,所以无人愿意嫁给他。
        一天,喜郎上山砍柴,在回家途中,正好碰上两只恶狼围着一位姑娘,姑娘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砍刀,准备拼死相抗。可是,两只恶狼却越逼越近,正等待机会扑向姑娘。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喜郎卸下冲担上的柴禾,举起冲担向恶狼冲去,将一只狼刺伤。恶狼受惊,只得仓皇逃命。
        姑娘得救了,自然免不了要对喜郎千恩万谢。喜郎向她问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一个人走这种既荒僻又危险的山路?”
        姑娘说:“大哥,你有所不知,我是为寻我家丢失的一头黄牯(牛)才出来的。这头黄牯是我们家的性命,它不见了之后,我们全家都变得六神无主。我爹、我娘,还有我哥哥和弟弟,都出去寻牛去了。他们本来不让我出来的,可是,我一个呆在家里,心里不安呀!”
        喜郎一听,十分同情。他对姑娘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陪着你去寻找你家的黄牯吧。”
        姑娘本想谢绝,但想起刚才遇到恶狼的情景,只好同意了。
        喜郎将砍好的木柴堆放在路边,便提着冲担陪着姑娘满山转悠。转着转着,来到一个陡坡处,喜郎登上一块大岩石,朝坡下望去,只见山坡下,几头恶狼正围着一头黄牛转。他立即带着姑娘,奔下山坡,用冲担赶走了恶狼,救下了黄牛。姑娘一见,自家的黄牛找到了,当然十分高兴,又对喜郎千恩万谢。
        喜郎和姑娘,一个牵着牛,一个在后驱赶,可是,天渐渐黑了下来,一时又辨不清方向,只好在山里转来转去,一直到月亮爬上了山顶,星星缀满天空。喜郎见这样漫无目的地瞎转悠,也不是办法,便对姑娘说:“这样走来走去,不是办法,弄不好,把黄牯摔进深谷悬崖,损失可就大了。不如找个地方呆一呆,等天亮再走吧。”
        姑娘同意了。于是,喜郎找来干柴,用镰石打着火,升起了篝火。
        喜郎的肚子开始叫唤了,他虽然感到饿,但想到姑娘,知道她更饿。因为自己出来打柴时,是带了干粮的,虽说干粮早已在下山时吃完了,但毕竟填了填肚皮,而姑娘出来的时间久,中间又没有吃东西,自然饿得更厉害。好在眼下已是秋天了,山上的野果多的是。想到此,他对姑娘说:“你就呆在篝火旁,别乱走动,我去寻些野果来充饥!”
        他说罢,又给篝火添了柴,对姑娘说:“记住,千万别离开火堆。野兽怕火,只要你不离火堆,野兽是不敢靠近的。”
        姑娘十分感激地说:“你放心吧,我不会离开的。”
        喜郎去找野果子去了。
        却说土地菩萨老两口正在睡觉,突然感到背上发烫,都惊醒了。土地婆对土地公说:“都三更半夜了,是谁在玩火,我们快去看看,别让火把树林烧毁了。”
        于是,土地公和土地婆双双钻出地面,只见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坐在火堆边打盹,便走上前去,问道:“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过夜?山里野兽多,这多不安全呀!”
        姑娘见是两个慈眉善眼的老人,便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们。
        土地婆一听,感叹道:“喜郎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小伙子!姑娘,你要是能嫁给他,将来一定会美满幸福!”
        姑娘羞涩地说道:“太婆,看您说的。就算我有心,还不知道人家是不是有意呢!而且,就算我们都愿意,还不知道我们双方父母同意不同意呢?”
        土地公一听,说道:“只要你有心,我们就帮助你们结成夫妻。”
        姑娘一惊,忙问:“二老是什么人?”
        土地公说:“我们是掌管这片土地安宁的土地菩萨……”
        姑娘一听,忙跪地叩谢。土地婆立即扶起她,说道:“等会儿喜郎会摘回许多枣子来,他要你吃时,你可一个也不要吃,要全部带回家去,蒸熟晒干,好好保存。”
        姑娘奇怪地问:“为什么?”
        土地婆笑道:“你不用问,以后你自会明白。”
        就在这时,传来了喜郎的歌声。土地公和土地婆说了声“我们该走了”,便忽然不见了。
        果然,喜郎用上衣抱着许多枣子回来了。他打开衣服,将枣子堆到姑娘的面前,要她吃。姑娘撒谎道:“我一吃枣子肚子就痛……”
        喜郎一听,又要上山去找别的野果子。姑娘不让他走,说是自己不饿,而且,一个人呆在这里,怪害怕的。喜郎只好作罢。
        于是,两个人便互相问了姓名和家庭住址。
        喜郎记住了姑娘的名字——山妹。
        姑娘知道喜郎还没有说亲,便对他说:“如果大哥看得上山妹,就请尽快托媒人上门提亲,山妹一定等你。”
        喜郎说:“就怕你的父母因我是望子坪的人,不同意这门亲事。”
        山妹说:“只要我们自己态度坚决,他们不同意也没有办法。有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只要我们相亲相爱,菩萨也会帮助我们的。”
        不久,天放亮了,他们牵着黄牯走出了大山。喜郎为了保护山妹,一直将她送到她的屋场。山妹拉着他的手,一定要他上门见过自己的父母。
        山妹的父母和兄弟,见黄牯找到了,又听山妹讲了事情的经过,自然对喜郎感激不尽。
        等喜郎走了以后,山妹便将喜郎送给她的枣子蒸熟,然后晒干,用罐子装起来。
        不久,喜郎的父母就托媒人上门求婚。
        山妹的父母虽然对喜郎的为人非常满意,但一听说他是望子坪的人,就不同意了。山妹听说喜郎已经托媒人上门了,立即跑出去,当着媒人的面,对父母说:“喜郎不但救过女儿的性命,而且他为人又好,你们为什么不同意?”
        父母说:“因为他是望子坪的人,女人嫁到那里,都不会生儿育女,我们不能让你以后成为‘绝户’,没人养老送终!”
        山妹说:“那人家望子坪的人也没有死绝呀?喜郎一家在望子坪多少代了,还不是好好的!”
        “什么好好的?他们家几代都是一脉单传!谁知以后还传得下去传不下去?”父母见女儿不知好歹,很生气。“反正我们坚决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山妹也火了,顶撞道:“那你们就把我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吧!反正我是除了喜郎之外,不嫁任何人!”
        就这样,父母不同意山妹嫁给喜郎;山妹又坚持非喜郎不嫁,双方各不相让。闹得厉害时,山妹便耍起了倔脾气,不吃不喝,想以死相抗争。
        做父母的看到山妹耍倔脾气,尽管心疼,但是一想女儿的未来,便狠心不理不睬。
        有一天,一个老太婆路过山妹家门口,向正坐在门口看晒场的山妹的母亲讨水喝。山妹妈到屋里端来开水,递给老太婆。老太婆喝罢水,便对她说:“从你的气色看,你们家大概是遇到麻烦事了吧?”
        山妹妈一听,忙说:“是咧,是咧,我家有个不争气的女儿,不听老人言,非要嫁给望子坪的一个小伙子,我们不同意,她就和我们斗气,不吃不喝,你看气人不气人?”
        老太婆说:“不知她要嫁的小伙子是哪一个?”
        “小伙子叫喜郎,人品倒不错。”
        “那你们为啥不同意?”
        “您老不是不知道,望子坪那地方风水不好,女人嫁到那里,都不会生孩子。”
        “原来是为这点小事呀!我有办法……”老太婆说着,便同山妹妈耳语起来。说罢,又大声说:“你们放心,只要照我说的去做,保证你女儿嫁到望子坪以后,多子多福。”
        山妹的母亲一听,笑眯了眼:“真的?”
        老太婆答道:“当然真的,我这大一把年纪,骗你干啥?这叫做‘枣子枕头,安枕无忧’!”
        山妹妈问:“你老人家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个办法灵?”
        老太婆发出一声大笑,忽然把脚一顿,便不见了。
        山妹妈知道老太婆不是凡人,忙进去将老太婆的话告诉丈夫。老伴一听,说:“既然是神仙这么讲,那就错不了。看来是我家丫头福份大,神仙都愿意帮忙。那就让她嫁到望子坪去吧!”
        原来,那个老太婆正是土地婆。她知道山妹的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特地赶来替山妹说话。她讲的办法就是叫山妹的母亲让山妹自己亲手做一对枕头,用蒸晒过的红枣做枕芯,到了婆家后,就用这枕头。
        当喜郎第二次托媒人上门的时候,山妹的父母便十分爽快地应允了这门亲事。
        成亲的日子到了,山妹便用喜郎采摘的枣子做枕芯,作为嫁妆带到婆家。成婚后,便天天用这枕头,果然不久就怀孕了。不到一年,就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这件事传出后,许多出嫁的姑娘也如法炮制,久而久之,便相沿成俗了。“枣子枕头,安枕无忧”的俗谚也流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