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饭节的传说

        每逢农历闰年立冬日,是仫佬族的衣饭节。每逢这个节日,仫佬人除了杀猪、杀鸡、宰鹅、包粽粑之外,还请来唱师,敲锣打鼓,唱歌跳舞,非常热闹。歌舞的地点是在本房族的各户人家轮流安排的。
        事先,大家选出最丰满最长线的糯稻谷穗,用彩带系起来,挂在演唱地点的墙壁上;堂屋中间,摆上一张大桌,桌上摆满用芋头和红薯制成的大大小小的水牛、黄牛模型。人们在一个个芋头或红薯上,竖插四根香梗作为牛腿,一头插上两颗弯弯的猪獠牙作为牛角,另一头安上几条棕麻丝作为牛尾巴。用芋头制作的算是水牛,用红薯制作的算是黄牛。
        另外,桌面上还摆有一盘五色糯米团。饭盘的周围又一圈一圈地摆设有甜酒、芝麻、黄豆、花生、胡椒、沙姜、八角等十二种香料食品,五光十色,表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唱师演唱时,一会儿拿起一根金竹鞭向那“牛群”挥舞,一会儿托着那盘五色糯饭围桌而跳,同房族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便坐在周围观看,有的敲锣打鼓,有的唱歌跳舞,欢庆当年农作物丰收,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从头一天清晨开始,直到第二天天亮结束。完后,将谷穗和耕牛模型分给各家各户,男女老少高高兴兴地各自回家去,满怀信心地开始新的耕作。
        仫佬人为什么要欢度这样一个节日呢?这里有着一个优美动人的传说故事——
        

罗义射狮

        早先,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把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座大山安放在天地的西南角上。仫佬人的祖先就住在这九万大山的东南面。那时候,仫佬山乡这块像走廊一样的山谷地带,茅草过人,刺蓬遍地。前辈们你一钉锄我一锹,好容易才开垦出盆一块碗一块似的田地,种下了红薯、玉米、稻谷、棉花……
        可是,还没到收成的时候,红薯被山猪偷吃了,玉米被猴子偷吃了,谷子被鸟雀偷吃了,棉花也被蚜虫咬死了,弄得颗粒不剩,连种子也收不回来。有时,金环蛇还爬到床上咬人,老虎跑到屋里来拖猪,害得大人不敢下地,娃仔不敢出门,公鸡不敢啼叫,母鸡不敢下蛋,家家户户唉声叹气,男女老少叫苦连天,日子过得很不安宁。
        这种日子怎么忍受得了啊?
        那时候,九头山上的一个名叫罗义的大后生,再也忍耐不了啦。他走遍仫佬山乡九冬十二寨,和乡亲们商量降服百兽保护庄稼的大事。
        乡亲们见罗义力大过人,能射一手好箭,就推选他领头,为大家制伏野兽。
        九冬十二寨散居在十二个地方,相隔几座山,横直几十里,一排排的山头像一排排刀剑;一条条的山溪像一漩漩的滚汤;一块块田地像一个个棋盘;一丛丛树林像一层层屏障。罗义领头日夜狩猎,四处射逐鸟雀,追捕野兽。可是,抓住了这个山头上偷摘玉米的猴子,那个山头上老虎又出来伤人;捕住了这块地里偷吃红薯的山猪,那块田头鸟雀又在偷吃谷子。罗义急得一脚踩崩了半个山头,惊动了九冬十二寨,大家都纷纷来向他出谋献计。一个格佬(老公公)说:“罗义!豺狼虎豹遍地都有,你这样东一箭西一棒地乱打一气,怎么制伏得了?”罗义气得大声吼道:“呸!就是踏平九万大山,我也要把鸟兽捉拿干净!”格佬见他这股火暴脾气,便笑着说道:“哈哈!罗义呀,打蛇先打头,擒贼先擒王。如今狮子是百兽之王,只要把狮子制伏,山中鸟兽就不敢这么猖狂了。”罗义把拳头捏得咯咯响,恨不得马上把狮子擒来宰了。
        但是,怎样才能制伏狮子呢?罗义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一天,罗义在山上打猎,碰见一个凤凰窝,老凤凰被毒蛇咬死了,窝里只有两只凤凰蛋。他把那两只凤凰蛋捧回家中,放到鸡窝里,让老母鸡孵起来,不久便孵出了一对小凤凰。
        罗义把这对小凤凰当做心肝宝贝一样,天天和女儿罗英一道,上山挖虫子,寻野果,精心喂养。不到一年,小凤凰就长成了红冠丹眼,铁爪铜嘴,一身金色羽毛,十分雄壮美丽的两只大凤凰了。
        金凤凰对罗义父女俩非常感激,非常听他们的话。每天,罗义带着它们外出巡田看地,只要它们在田野上展翅飞上一圈,昂头叫上两声,百鸟便乖乖地躲到山林里去,再也不敢出来糟蹋庄稼了。乡亲们见了,十分高兴。
        百鸟治住了,可是百兽仍然到处为害。这时候,乡里的那个格佬又告诉罗义:每年十月十七日立冬那一天,是狮子的生日,它们喜欢在头一天晚上下山来捕捉食物,准备第二天大摆酒宴。平常日子,人们是不容易见到狮子的,等到立冬的前一天晚上,带上金凤凰和弓箭,到山林里去埋伏,等狮子下山来时,把它降服,百兽也就不敢再猖狂了。罗义只好按下性子,擦弓磨箭,耐心等待着。
        十月十七日立冬前一天,天还没大亮,罗义便挽起丈二长的神弓,又在箭袋里装上了一袋好箭,打了一只山鸡,祭过山神土地,带上那对金凤凰出发了。他登高山,穿密林,在山里等呀等呀,等了整整一天,可是连狮子的影子也没见到。眼看日头已经落下西山,正当罗义心中焦急之时,突然间,山林里刮起了一阵大风,传来一阵“沙啦沙啦”的响声。罗义默一下神,便知道这是野兽互相追逐踩踏枯枝败叶的脚步声。果然不错,一会儿,只见三只野兔惊慌逃窜,竟向他的脚下跑来,跪在他的面前,两眼泪水汪汪,连声哀叫。罗义弯下腰来,双手抱起一只小兔,问道:“可怜的小兔子啊,是谁又欺负你们啦?”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吼叫,丛林里跑出了三只高大的狮子来。三只狮子昂起毛莲蓬的头颅,蹬起两只前脚,纵身跳过一道深沟,刮起一股旋风,乘势向野兔扑来。野兔们扭头一蹿,又向野草丛中逃命去了。罗义正要拉弓搭箭向狮子射去,他肩头上的那对金凤凰见了,立即扇动着金色的翅膀,闪动着明亮的眼睛,扫动着五彩的尾巴,向狮子飞扑过去。那狮子看见凤凰伸出利嘴扑向自己,一个个暴跳如雷,也张牙舞爪向凤凰扑来。两只凤凰和三头狮子,一来一往,打斗了七七四十九个回合,金凤凰叮瞎了三只狮子的一只眼睛,狮子也咬断了那对金凤凰的一只翅膀,斗得难解难分。这时候,罗义拉开了那把丈二长的神弓,搭上三支金光闪闪的利箭,一下向三只狮子射去。“嗖!嗖!嗖!”三只狮子的前腿立刻被射伤了,抬头一看,见是神箭手罗义,慌忙一骨碌一齐地跪在他面前,哀求饶命。罗义大声喝道:

        山中狮子王,
        莫要再猖狂,
        令你管百兽,
        守卫我田庄!

        从那以后,三只狮子只好乖乖听从罗义的指令,日夜在这城田野上,一动也不敢动。天长日久,风吹雨打,三头狮子变成了三座石头。这就是如今罗城县城南面“三狮赶兔”景象的由来。当初,罗义射狮的三支神箭落在地上,划出了三条小河,就是如今仫佬山乡的西门河、乐登河、白崖普河。那一对凤凰呢?一直站立在九头山的东北面,监视着三头狮子,变成了如今的凤凰山。
        从那以后,山猪再也不敢出来翻吃红薯,猴子再也不敢下地偷吃玉米,毒蛇再也不敢爬上床铺咬人,老虎再也不敢到屋里拖猪了,九冬十二寨年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罗英驯牛

        那时候,我们的祖先种地是用钉锄一锄一锄地挖,半天才挖得像谷垫那么大一块,困难得很呀。后来,罗义见山上的野牛力气很大,就上山去捕了头母野牛,要用牛来翻地。可是,他还来不及把牛驯好就去世了,只好由他的女儿罗英把这事承担下来。
        罗英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纺纱、织布、描龙、绣凤样样都会,还会唱一口好山歌,可就是不会赶山打猎。面对那比狮子还高大的野牛,不晓得如何才能驯养它。把它关在栏子里,它用角尖将木杠子一撬,牛栏门就被掀开了;用绳子牵它下地,它伸长颈脖歪起头一拉,拇指般粗的牛绳也被它拉断了;套上犁耙要它去耕地,它又鼓起死力,乱跑一通,一会儿就把犁耙拖得散架了。人们见了,都说这牛是天上仙人托生下来的,凡人怎能教得了啊?可罗英并不泄气,她说:“天下没有教不变的牛!”
        这一天,正是闰年的立冬日。傍晚时分,罗英又在田里驯牛了。刚下田不久,野牛就撒起野来,大吼大叫,挣断绳子,向山上跑去。罗英急忙拔腿就追,可是哪里追得着呢?
        罗英追到山边,野牛早已不见了。她只好顺着牛蹄印深一脚浅一脚地寻找,找了六峒找七峒,一直找到十五峒。尖石划破了脚板,刺藤勾破了衣角,眼看山中的野树一排排地被野牛踩倒,耳听山风传来一声声牛的叫喊,就是看不见野牛的踪影。天黑下来了,她正想在一蔸老梅树下歇口气,抹把汗,眼前又现出一串牛蹄印,她高兴得又追了上去。在一个陡坡上的一块大石头旁边,突然又传来一阵牛叫声。她定睛一看,啊!原来野牛的一只后腿被石头缝缝夹住,跑不动了。野牛被夹,痛得眼泪直流,见罗英向它走来,又眨眼睛又摆尾,可怜巴巴地“哞!哞!哞”哀叫。罗英在月光下仔细看了看那道石缝:呵,足有三尺多深,像一把大铁钳,把牛脚钳着,任凭她怎么扳也扳不动。她急得满头大汗,可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在附近山上找来了一大把青草,送到野牛的嘴边,说:“牛啊!牛!你肚子饿了,先吃一把青草吧!我在这里陪着你,慢慢想办法脱身。要是心里烦了,就听我给你唱支山歌,好吗?”说罢,罗英真的坐在野牛身边的石板上唱了起来:

        一轮明月照山岗,
        我对牛儿把歌唱,
        满山木叶来伴奏,
        泉水弹琴叮咚响。
        野牛啊,
        你莫慌,
        有我陪伴在身旁。呀嗬怀!
        我对牛儿把歌唱,
        野牛听我诉衷肠,
        山下田地像花朵,
        片片泥土吐芬芳!
        野牛啊,
        请你帮忙来耕种,
        五谷赛过百花香!呀嗬怀!
        尖石划破我脚板,
        刺藤勾破我衣裳,
        手给牛儿捧青草,
        口唱山歌情意长!
        野牛啊,
        莫撒野,
        要学勤劳和善良。呀嗬怀!

        罗英优美的歌声,唱得山花开放了,唱得月亮更圆了,唱得草木更绿了,唱得野牛心里乐了。那野牛不断点头摆尾,一下一下地舔着罗英的手,一边“哞哞”叫唤,变得十分温驯。说来也怪,在罗英的歌声中,那道石缝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张开了。罗英一看,惊喜得跳了起来,立刻用手把野牛的那只后腿一拍,牛脚便从石缝里抽出来了。野牛十分感谢罗英的救命之恩,再也不跑了,罗英一路唱着山歌把牛乖乖地牵了回来。人们见这头大过狮子、斗败老虎的野牛能听懂罗英的话,帮人拖犁拉耙,耕田种地,都赞不绝口。
        第二年,也是立冬那天,这头母野牛一胎生下了十二头小牛崽。小牛长大以后,罗英就把它们分给九冬十二寨的乡亲们,教大家唱起驯牛歌,用牛耕作起来。
        后来,那头野牛年老死去了,罗英十分痛心,叫人把它抬到东边一块地头上埋了起来,修了一座坟。不久,野牛坟头冒出一股箩口大的泉水来。夏天,不管山洪怎么暴发,这泉水总是清幽幽的;秋天,不管天旱多久,这股泉水总是长流不断,滋润着四周田地里的庄稼。有人还梦见那野牛变成了一头犀牛,每当更深人静,便从泉口出来,悄悄为仫佬人耙田犁地,天快亮了才又回到泉里去了。所以,后来人们就把这股泉水叫做“犀牛泉”。
        自从罗义射狮以后,仫佬人就制伏了毒蛇猛兽,保住田里庄稼,过上了平安日子;自从罗英驯牛以后,仫佬人就再也不用人力挖田挖地,而是用牛耕作,田地越开越多,庄稼也越种越多,人人有衣穿,个个有饭吃了。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罗义和罗英父女俩的功德,每逢闰年十月立冬日,便村村寨寨聚会歌唱,把这一天叫做“衣饭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