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散文美文 > 杂文鉴赏 > 一点见识

一点见识

         这一天过得不错,总算长了一点儿见识,详情如下:
        前些时,由我经手办了一件事——要把几篇文稿编成一个集子。这样,我就做了一个大致的时间表(确切的时间已经记不清了,只约摸说说吧),八号,请作者把文稿交给我;九号,我把这些文稿交给另一单位的一位同志加以编辑;十一号,由他交到印刷厂;十八号印成。谁想到,这个时间表,跟三个方面一商量,完全打乱了,印刷厂说,如十一号交稿,十八号是印不出来的,非提到九号不可; 负编辑责任的同志说,如九号交给他,他十一号是编不出来的,非提到八号不可;作者说,他们八号是赶不出来的,非十八号不可。哦,我的头简直都搞昏了。我只好分头去谈判,最后还是上述的时间一律顺延,改为十一号写好,十二号交编辑,十五号交印刷厂,二十五号印成。
        事情还算顺利。一切都按照这个改过的时间表进行了,不顺利的是;到二十五号我才把这印成的集子拿到手,的确有些迟了。这当然应当检讨——因为我下手太晚,没有给这些可敬的工作者留下更多的时间。
        可是,今天我谈到这一点时,坐在我对面的那一位有经验的同志打断我的话:
        “不对,问题不在这儿,你的缺点是你没有坚持你最先制定的时间表,据我了解,只要抓得紧一点,原来规定的时间内都是可以完成的。”
        “我坚持不住嘛,他们谁也不同意那个时间表。”
        “对,你的时间表也有问题,你如果需要十五号完成你的工作,那么,时间表应该先规定为: 一号、二号、五号、十二号。你这样规定,他们一打折扣,正好是十五号。
        我明白了。我真是长了见识,而且,我 已经是成年人了,颇有一点“举一反三”的才能。我立刻就想到下面的一些 “秘诀” :
        请求调干部时,如果需要的是三个,那就先请求它八个到十个。
        请求拨款时,如果需要的是一千元,那就先请求它三千到五千。
        要求爱人结婚,如果想在十二月,那就先要求在八月或九月。
        召集会议时,如果打算在九点开,那么,通知上就先规定为八点或八点半。
        想到这里,我忽地出了一身冷汗。鲁迅不是说过吗:“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比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和愿意开窗了。”
        想到这里,我又忽地出了一身冷汗。鲁迅写这些话时,是在黑暗的旧中国时代。而今天,已经是伟大的前所未有的社会主义时代了。那时的当权者和“正人君子”们的调和、折中,骨子里是保守主义,我们的革命家所需要的是原则,是准确而不是什么调和、折中。……

        

(1958年北京出版社《针锋集》)


         赏析 从日常生活的所见所闻中,选择一些典型事例,由此生发开去,进行分析、议论,写出一连串新的思考,这也是杂文写作的一种方法。它与那种大量引用典故的杂文,写法不同,但如果把握得好,同样能取得“异曲同工”的效果。而这一类“生活式”的杂文,往往还有一种“素朴的美”,生活气息也浓,更易为一般读者所接受。在延安解放区时,谢觉哉、丁玲的杂文,有这个特点,建国后,郭小川的杂文也有这个特点。
        文章从作者自己编稿交印被拖延时间这件生活中发生的小事写起,逐层深入,波澜迭起,十分引人。文中的“我”交稿时原以为顺利,结果不顺利,从不顺利又到较顺利,记叙具体、详细,文字平实、流畅,给读者一种真切、实在的感觉。接着,再引出一位同志的“经验介绍”,定时间最好打折扣,这使作者醒悟了,算是增加了“一点见识”,于是“举一反三”,又引出了一些“秘诀”。这些秘诀都是从生活中概括出来的现象,有典型性,说明了这种“打折扣”的弊病在社会上甚为流行。文章写到这里笔锋一转,从记叙转入到对“打折扣”的揭露中去。“想到这里,我忽地出了一身冷汗”,作为一个过渡句,转得十分自然。为了避免单纯地、一般化地去说理,文章引用鲁迅一段精彩而又生动的话来点明“打折扣”的社会根源,“开窗”的故事风趣地嘲讽了国民的弱点。末段再一次反复运用了“出了一身冷汗”的句子,意在强调对“打折扣”的厌恶,并分析“打折扣”的阶级根源和危害性。末句点明题旨,简短有力,犹如“豹尾”。
        将错误的思想和行为,给以引申,使其荒谬之处更为荒谬,这是本文写作的手法之一。由时间上的“折扣”,引申到调干部、请求拨款、要求结婚、召集会议上去,人们在那些数字之中,不得不会意地发笑了。
        可见,抓住生活中一些典型事例,加以挥发,也是能写好杂文的。

扫描二维码推送至手机访问。

版权声明:本文由古译文网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分享给朋友:
返回列表

上一篇:时间老人

下一篇:伯牙断琴别议

“一点见识” 的相关文章

拟叶公子张对话2年前 (2022-10-25)
造反世家2年前 (2022-10-25)
有感于“梨园三怪”2年前 (2022-10-25)
瘦西湖的联想2年前 (2022-10-25)
这里的鹩哥会骂人2年前 (2022-10-25)
2年前 (2022-10-25)
面对一幅历史照片2年前 (2022-10-25)
春秋之笔2年前 (2022-10-25)
魂兮归来2年前 (2022-10-25)
有感于曹丕学驴叫2年前 (2022-10-25)
“叫”与“开”2年前 (2022-10-25)
华表的沧桑2年前 (2022-10-25)
有感于卡玛罢宴2年前 (2022-10-25)
月下老人的诗签2年前 (2022-10-25)
“帮”式上纲法2年前 (2022-10-25)
日记何罪!2年前 (2022-10-25)
有感于乔老爷的白鼻梁2年前 (2022-10-25)
想起了娄阿鼠2年前 (2022-10-25)
2=?2年前 (2022-10-25)
“头朝下”2年前 (2022-10-25)
哀“八旗子弟”2年前 (2022-10-25)
江湖捉鳖人2年前 (2022-10-25)
鬣狗的风格2年前 (2022-10-25)
北京小景2年前 (2022-10-25)
谈友谊2年前 (2022-10-25)
以耳代目之类2年前 (2022-10-25)
真理的位置2年前 (2022-10-25)
无刺的蔷薇2年前 (2022-10-25)
长命草2年前 (2022-10-25)
胡昭衡致朱焘2年前 (2022-10-25)
井底蛙2年前 (2022-10-25)
永不走路 永不摔跤2年前 (2022-10-25)
“谢本师”2年前 (2022-10-25)
杜鹃的叫声2年前 (2022-10-25)
专治“健忘症”2年前 (2022-10-25)
“伟大的空话”2年前 (2022-10-25)
讥偶像的俗语2年前 (2022-10-25)
谢夏公赠糖2年前 (2022-10-25)
嘲吴晗并自嘲2年前 (2022-10-25)
太阳的故事2年前 (2022-10-25)
不要怕民主2年前 (2022-10-25)
杂谈麻雀2年前 (2022-10-25)
“敲草榔头”之类2年前 (2022-10-25)
况钟的笔2年前 (2022-10-25)
火柴颂2年前 (2022-10-25)
固执与成见2年前 (2022-10-25)
《人世百图》后记2年前 (2022-10-25)
论老实话2年前 (2022-10-25)
论不满现状2年前 (2022-10-25)
人身自由何在?2年前 (2022-10-25)
重庆的市容2年前 (2022-10-25)
鹈鹕与鱼2年前 (2022-10-25)
袁水拍2年前 (2022-10-25)
兽·人·鬼2年前 (2022-10-25)
我若为王2年前 (2022-10-25)
论申公豹2年前 (2022-10-25)
自慰2年前 (2022-10-25)
老婆疙瘩2年前 (2022-10-25)
黑市与光明2年前 (2022-10-25)
关于读经问题及其他2年前 (2022-10-25)
辣椒2年前 (2022-10-25)
囤与扒2年前 (2022-10-25)
谈扒手2年前 (2022-10-25)
从侯方域说起2年前 (2022-10-25)
天堂2年前 (2022-10-25)
狮和龙2年前 (2022-10-25)
人头蜘蛛2年前 (2022-10-25)
这种虫2年前 (2022-10-25)
说吃2年前 (2022-10-25)
风途杂感2年前 (2022-10-25)
默鼠盗浆2年前 (2022-10-25)
科举与选举2年前 (2022-10-25)
野草2年前 (2022-10-25)
踢走它2年前 (2022-10-25)
说酸葡萄2年前 (2022-10-25)
雅与俗2年前 (2022-10-25)
《自由谈》复刊献词2年前 (2022-10-25)
曲的效颦2年前 (2022-10-25)
从枪决汉奸说起2年前 (2022-10-25)
奴隶篇2年前 (2022-10-25)
做一个战士2年前 (2022-10-25)
“雅”的末运2年前 (2022-10-25)
造谣与诬蔑2年前 (2022-10-25)
吹牛的妙用2年前 (2022-10-25)
贫穷何颂2年前 (2022-10-25)
民意与民气2年前 (2022-10-25)
谈魏晋间文人生活2年前 (2022-10-25)
大水中2年前 (2022-10-25)
沉默救国2年前 (2022-10-25)
狂欢的解剖2年前 (2022-10-25)
我们有什么面子?2年前 (2022-10-25)
说隐逸2年前 (2022-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