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话》

《最后的话》

梅特林克

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

我对他说些什么?

——告诉他; 我整个一生

都在等待中度过。

如果他已不认得我，

还要问这又问那?

——也许他心里痛苦，

像姊妹一样温柔待他。



如果他问起你在哪里，

我该如何回答?

——你什么也不用说，

只把我的金戒指给他。



如果他想要知道

为何留下空空的舞厅?

——让他看那熄灭的灯

和那半开半闭的门。



如果那时他还问我

你是怎样沉沉入睡?

——告诉他： 我含笑而死，

千万别让他哭泣。

(罗洛 译)

【赏析】 这是两个女人的对话：一个即将死去，另一个是她的女仆(也许是别的什么人)。诗人没有告诉我们那即将死去的女人的年龄，是因病而死，衰老而死，还是抑郁而死;也没有告诉我们“他”是因为负心，还是因为生活所迫，或是因为战争，长久没有去看她，让她在寂寞中等待了一生，而只是写了两个对话者。她们的对话是具体的，但由于诗人没有给我们一个具体的生活背景，而使这些对话的内容变得不确定了。因而人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感受去解释它，也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补充它。这样，诗就避免了平淡，以其独特的情致表现出了女主人公坚贞的爱和幽怨的情。

诗人着力刻划的是抒情女主人公的形象。“——告诉他：我整个一生/都在等待中度过。”这里面包含了多少悲苦啊! 但也有她的一份骄傲：她到死都在爱着他，尽管不知道他现在在何方。诗的最后两行“——告诉他：我含笑而死，千万别让他哭泣。”自己内心埋压下痛苦，却劝慰她所爱的人不要哭泣，这种伤感的爱具有十分感人的力量。

诗中“他”的形象是不确定的。对话者已有多年没有见到他。她们说“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这本身就意味着另一种可能：也许他永远不再回来。他已走了那么多年了，他甚至可能已不认得女仆。这期间他会怎样?抒情女主人公在期待着他的回心转意，期待着他突然间转回家来。但即使这样，也不能给抒情女主人公多少安慰;那时她已死去，只“留下空空的客厅”。“——让他看那熄灭的灯/和那半开半闭的门。”这两个寓意深刻的意象暗示出她多么凄凉的心境啊!灯已熄灭，留下一片冷冷的黑暗的空间;半开半闭的门再也没有欢乐的人来，只有孤寂伴着她走向世界那边。他看到这一切，也许会想到她一生的苦苦等待，会想到她那凄凉孤寂的岁月。假若能得到这一份理解，她死后的灵魂不也感到一点安慰吗?但是，谁又能保证她的这点微小希望的实现? 诗人让对话者在幻觉中倾吐心声，这同时就暗示了人生中希望与现实的永恒矛盾。

这首诗采用对话体，但语言简洁含蓄，富有张力。情感表达曲折有致，让人且悲且叹，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