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早》

《起早》

袁枚

起早残灯在，门关落日迟。雨来蝉小歇，风到柳先知。借病常辞客，知非又改诗_①。蜻蜓无赖甚_②，飞满藕花枝。

【注释】 ①知非：《淮南子·原道》：“故蘧伯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谓有所觉悟而知昨日之非。②无赖： 这里是顽皮之意。辛弃疾词：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诗大意】 我早早就起来了，隔夜残灯还亮着，一直到傍晚落日以后很久才关门休息。知了暂时停止了鸣叫，我知道这是下雨了;看见柳枝的摆动就知道刮风了。我经常借病辞退客人来访，认识到昨日之非，又再次删改我的诗作。你看院里的蜻蜓多么顽皮可爱，一齐飞集在荷花枝梗上。

【赏析】 据 《小仓山房诗文集》 第一册卷十五所载，这诗作于己卯年(1759)，作者时年43岁，已辞官定居江宁随园。《起早》写诗人隐居随园的读书写作生活。随园落成，他曾有诗“身依堂上衰年母，日补人间未读书” 可资参证。

首联“起早残灯在，门关落日迟”，将“残灯之早”与“落日之迟”对应联结，展示时间跨度，暗示诗人整日读书写作的辛勤。颔联“雨来蝉小歇，风到柳先知”，写诗人在书房中对园中景物的听觉和视觉感受，以此判断天气的变化，这一联显然有某种寓意，暗示诗人的书斋生活并未同外界“风雨”隔绝。颈联“借病常辞客，知非又改诗”，写诗人人生态度的转变和创作态度的严肃。他隐居以后，名利之心更为淡薄，谢绝应酬，认真改诗。“知非”原典是指思想提高，在这一联诗里是兼指“思想”、“艺术”二者而言。袁枚论诗强调冲破儒家传统，强调赤子之心，任性而发。写诗反复修改，他在《遣兴》中说：“爱好由来下笔难，一诗千改始心安”，“须知极乐神仙地，修炼多从苦处来。”另一处又说：“花因早采香犹薄，琴是初弹手尚生。”这些句子可以为“知非又改诗”作注。尾联“蜻蜓无赖甚，飞满藕花枝”这是充满生活乐趣与生机的形象，显然是寓情于景、借物自喻。荷花靠自己的纯洁与清香来吸引蜻蜓，随园主人是靠苦学与精心写作来赢得世人风从。

从这首五律来看，袁枚的技巧是纯熟的，不套公式，不堆砌典故，用白描手法来表达性情所适与心中所思。三四句与结尾两句借物喻意，耐人寻味而又清新自然。这都是袁枚的长处。但这些长处又同他的短处伴生而来。他所谓的“性灵”，大多是身边琐事的咏叹和对于风花雪月的歌吟，未能深入到无限丰富生动、繁复多变的人民生活的海洋中去汲取灵感，所以缺乏社会内容。袁枚是追求豪放的阳刚同婉约的阴柔相结合的艺术风格的。他说： “好韩柳亦为徐庾”，认为 “诗虽幽俊，而不能展拓开张，终窘边幅。” 这首 《起早》 相当俊逸，但少展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