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北风凉行

        

[南朝·宋]鲍照

        北风凉,雨雪雱,京洛女儿多妍妆。遥艳帷中自悲伤,沈吟不语若有忘。问君何行何当归?苦使妾坐自悲伤。虑年至,虑颜衰,情易复,恨难追。
        徐陵《玉台新咏》及郭茂倩《乐府诗集》收鲍照此诗,均题作《北风行》。郭氏于诗前提示云:“北风,本卫诗也。北风诗曰:‘北风其凉,雨雪其雱’。传云:‘北风寒凉,病害万物,以喻君政暴虐,百姓不亲也。若鲍照《北风凉》,李白《烛龙栖寒门》,皆伤北门雨雪而行人不归,与卫诗异矣”。郭氏将其归入“杂曲歌辞”。
        鲍照将旧题改写为“行人不归”之作,写一位封建社会的妇女思念久别不归的丈夫所表现出的惶惑不安的悲伤心绪。诗人把视角投向一个普通家庭,密切关注着女主人公的命运。
        “北风凉,雨雪雱”与《卫诗》中的“北风其凉,雨雪其雱”相似,只是少了虚词“其”,显得简洁明快。用来点明季节、衬托环境,恰到好处。在这北风呼啸,雨雪交加的严冬季节,京都洛阳的大多数妇女仍然修饰打扮,而诗中的这位女主人公却无心梳妆,只因她丈夫出远门去了,至今还没有回来。她若有所失,呆若木鸡,独自一人坐在陈设讲究的内室中,沈吟深思。表面看去,她默默不语,其实她的内心活动却相当激烈。她想些什么呢?“问君何行何当归”等句,巧妙地描述出她的内心独白。她首先要问她丈夫:“你在哪里呀?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团聚?”她心潮起伏,考虑着一系列与自己命运相关的问题。她“虑年至,虑颜衰”。韶光易逝人易老,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妇女,一旦年老色衰,便很有可能落得被遗弃的下场。她深知青春一去不复返的道理,故发出“情易复,恨难追”的哀叹。“复”宋本作“远”,便于理解。意即夫妻如果长期分离,一旦感情疏远了,便会后悔莫及。的确,爱情的裂痕是难以愈合的啊!
        读者也许会问,女主人公为什么不担心丈夫的衣食住行等问题,而单单忧虑自己的青春易逝这个问题呢?不难回答,诗人这样描绘这位少妇的心理活动,是和他们所处的时代密切相关的。封建社会的妇女,尤其是象她这样有着“遥艳”内室的上层社会的妇女, 由于不参加劳动,在家依靠父母,出嫁后依靠丈夫,不能自食其力,没有社会地位,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罢了。而上层社会的男子则常外出,或经商、或做官,有一定的经济地位或政治地位,体妻、纳妾的现象屡见不鲜,法律也从不过问。于是闺怨诗、弃妇诗便层出不穷,为广大妇女的悲惨遭遇鸣不平。
        本诗的女主人公虽还未遭遗弃,但她那惶惑不安的心境已经引起鲍照极大的关注与同情。诗人独具慧眼,紧紧抓住人物的心理活动来描绘,全诗共五十三个字,就勾画出一位如泣如诉的少妇形象。诗人象画家,象摄影师,用速写的手法,迅速而真实地摄下那维妙维肖的镜头,给读者留下一个难忘的形象。
        本诗先押阳韵,后转支韵。长短句相间,读来朗朗上口,铿锵有声,堪称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