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有勇妇

        

[唐]李白

        梁山感杞妻,恸哭为之倾。金石忽暂开,都由激深情。东海有勇妇,何惭苏子卿。学剑越处子,超腾若流星。捐躯报夫仇,万死不顾生。白刃耀素雪,苍天感精诚。十步两躩跃,三呼一交兵。斩首掉国门,蹴踏五藏行。割此伉俪愤,粲然大义明。北海李使君,飞章奏天庭。舍罪警风俗,流芳播沧。志在列女籍,竹帛已光荣。淳于免诏狱,汉主为缇萦。津妾一棹歌,脱父于严刑。十子若不肖,不如一女英。豫斩空衣,有心竟无成。要离杀庆忌,壮夫素所轻。妻子亦何辜,焚之买虚名。岂如东海如,事立独扬名。
        《东海有勇妇》属《乐府诗集·舞曲歌辞·杂舞舞歌》, 旧作内容多为宴飨时所陈之杂舞随舞而配的乐词。李白此诗是袭魏《鼙舞》五曲之一的《关东有贤女》之作,歌颂了东海勇妇刃仇报夫的事迹
        全诗开篇,用民间传说杞梁妻恸哭战死的丈夫而使梁山倾倒的故事,来衬托本诗所咏之“东海勇妇”。这种“连类引发”式的兴起,可收到“开章明旨”的作用。 “东海有勇妇,何渐苏子卿。”接下来这两句,则交代本诗所咏的人物并给予高度的评价。 “苏子卿”,据清人王绮注曰为苏来卿之误。苏来卿为曹植《精微篇》中所歌颂的一“壮年报父仇”的关东贤女,其事迹与“东海妇”相近。
        从“学剑”到“竹帛”十八句,是叙述自己称誉的理由,即对“东海妇”所为的具体描述。先从该妇有过人之剑技来释其勇,她曾向“越处子”一样的剑击名家学得剑术,剑击时穿腾跳跃身法似流星般的快捷。接着写其决心为夫报仇,虽“捐躯” “万死”亦志不泯的绝决意志再释其勇。 “白刃”四句则是直述“勇妇”向夫仇索战时的一往无前来再现其勇。只见她手持发出灼目寒光的兵刃,一跃五步,再跃十步,在大声呼斥中径袭敌仇。“斩首掉国门,蹴踏五藏行。”又以“东海妇”复仇而置后果于不顾抒其勇。她把仇人的首级割下,悬之于国门之上, 以昭其恶, 以示复仇此举的光明正大,再肆意蹴踏仇人的尸躯,使其五脏尽出委于尘埃而放情地泄愤,后又从容离去,此举岂不快哉!如无“勇”恐亦难为此。况杀人践尸,悬首国门的后果“勇妇”非为不知,而能从容戮敌,坦然而去,亦非大勇不可行之。至于下面的“割此伉俪愤,粲然大义明。”则是作者对“勇妇”结论式的咏唱了。是啊,夫妻之义序于“五伦”,杀夫之仇当亦不共戴天,这一大义不是粲然而明吗?
        “北海”以下六句,则叙述“东海妇”的义行感动了“使君”,为之飞章上奏。皇帝也为了“警风俗”而赦了“勇妇”之罪,并广扬其事迹,使其名声远播沧海瀛洲之外。她的义举也被录入《列女传》中,永留竹帛,长享荣光了。这是在为下面所咏作必要的交待,但也杂有对宫廷、帝王的颂扬,它是作者思想局限性和时代局限性的产物,这几句的抒写也流于平直,是本诗的瑜中之瑕。
        “淳于”四句则连用两典,说明勇妇的义行可以比况于人们津津乐道、广为传颂的缇萦、女娟救义之事迹。缇萦、女娟事迹均见于《列女传》。缇萦为了救父而上书,愿代父受刑感动了汉文帝,不仅免了其父淳于意之刑,竟因之而废除了肉刑,功莫大焉。女娟愿代父就死,并在划船时用歌声唱出了自己的感受,歌声哀婉,真挚感人,使父终免于死,因有“津妾”之称。这四句意思相通,两句一组,各叙一典,但句式富变化,虽同为因果句,但一先果后因,一先因后果,使人读此,绝无板滞之感。
        “十子”两句,承上启下。以十个儿子不孝,反衬一个东海女英,从而引出对豫让、要离的评论。豫让要为智伯报仇,刺杀赵襄子被赵捉获,只好祈请斩赵襄子空衣而后自杀。要离以焚妻、断臂骗取庆忌信任,为吴王阖闾刺杀庆忌。这两位古代侠客,为人们普遍称颂。但在李白看来,他们和上述诸女相比,当弗如已甚。因此,作者旗帜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岂如东海妇,事立独扬名”。这是对豫让特别是要离之流的否定,也是对“东海妇”的高度赞扬。这一结束语也照应了题目和开篇,进一步揭示了创作目的。
        与其说本篇是叙事诗,倒不如说它是首抒情喻理诗更妥当。作者主要是通过对典型事例的叙述,再拿它和类似事件作比,来表明自己的观点、见解。因此,本诗就显现出了叙事生动、观点明确、寓抒情晓理于事实之中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