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楸树二首(其一)》

韩愈

几岁生成为大树，一朝缠绕困长藤。

谁人与脱青罗帔，看吐高花万万层。

这首诗咏楸树。起句一个“大”字，末句一个“高”字，便揭示出楸树的特点。楸树挺拔雄伟，笔直向上，常见者三四丈，特出者十丈有余。如此上好的栋梁之材，却陷入长藤缠绕之中，难得开花结果，尽展风采。“藤”本来就讨人憎厌，又着一“长”字，更显出它的轻狂、顽固和凶狠。诗人用“几岁”与“一朝”相衬，长者何其长，短者何其短，使读者强烈感受到日生月长的艰难和旦夕被困的不幸，情不自禁地对楸树命运给予深切的关注。

后二句简直是和着血泪的呼喊。楸树夏日开白花。参天之树一旦繁花怒放，就如同雪飞云端，那景象该是何等壮丽。可是，有谁去替它除掉缠绕其上的“青罗帔”呢?“高花万万层”何日才能得见呢?这里面蕴含着复杂的情感，有同情和叹惋，有悲怆和愤怒，也有殷切盼望和对未来的展示。

刘熙载云：“昔人词咏古咏物，隐然只是咏怀，盖其中有我在也。”(《艺概·词曲概》)这首诗亦不例外。韩愈才高志大好直言，仕途偃蹇，曾因谏迎“佛骨”险遭极刑。他极力提携的李贺连进士也没中，便结束了17岁的人生。古往今来，邪恶势力不知扼杀了多少旷世英才。诗人借楸树以咏怀，抒写了愤世嫉俗、怀才不遇的身世感慨，表达了摆脱厄运、大展宏图的强烈愿望，唱出了无数身陷逆境者的心声。尽管，这是古代诗人写了一代又一代的主题，但该诗造语奇崛，却分明显示出昌黎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