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挨打不还手
贵州西部部分仡佬族在迎亲的那一天,新郎骑着披红戴绿、脖子下系有响铃的高头大马,由四个身强力壮的小伙紧相伴随,前去新娘家迎亲。这四个小伙子中,两人手里提酒和熟肉,两人肩扛竹扫帚。所提酒肉叫“鸡礼”。当他们一行走到半路,新娘家事先派来埋伏在半路上的人,乘其不备,突然跑出来,将“鸡礼”抢走,然后坐在坡地上大吃大嚼,以表示新娘家有的是酒和肉,不指望新郎家带去鸡礼。当新郎一行来到新娘家寨口时,寨子里的男女各执一根青㭎柴(连枝带叶)争先恐后跑出来抢打新郎,名为“打亲”,意为打掉是非口角,祝新婚后夫妻恩爱相处。在打亲过程中,新郎和跟随伙伴,只能招架,不能回手。拿竹扫帚的两个伙伴,便以竹扫帚为武器掩护新郎,让其尽快“突围”。只要新郎的双脚跨过新娘家的门槛,“打亲”便自动停止。新郎进屋后,新娘家立即拿酒出来向新郎敬酒。新郎喝下“敬亲酒”,取出两尺“奶母布”回敬岳父岳母,酬谢二老养育新娘之恩。二老收下“奶母布”,唤出新娘,让二人互相敬酒。随后新娘新郎共同向亲戚朋友和左邻右舍的客人敬酒。敬完酒,陪同新郎前来接亲的四个小伙子,乘新娘不备,突然将她架起来,奔出屋,放上马背。新郎便上前去解开拴马的缰绳,牵马引路回家……
为什么这里的仡佬族迎亲时要“打亲”?为什么挨打的新郎不能还手?为什么新郎要敬岳丈岳母“奶母布”?为什么要四人架着新娘上马?说来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呢!
相传很早以前,仡佬族有个名叫阿良的年轻人,自幼熟读诗书,才华横溢。可惜的是长到十五岁,父母双亡,他为了糊口,只得到一家酒店当了账房先生。由于他心地善良,看不惯东家在酒里掺水等弄虚作假,坑害顾客的不法行为,没干多久便愤然离去。从此,他便开始了漫长的流浪生涯,时而给人当私塾教师;时而替人跑马帮,贩盐贩布;时而又去给人打长工,犁耙栽插,样样都干。由于他交游广、见识多,因此知识渊博。加上他勤奋好学,又好打抱不平,所以受到广大仡佬人和汉人的喜爱和尊敬,成为有名的“聪明先生”。但是,由于他下无立锥之地,上无遮天片瓦,直到二十六七岁,仍未能成家立业。
有一天,他来到一处山寨,在寨门下看到一份招婿告示。告示主人称,他家有一女,年方十八,美貌无比。因女儿立意找一个才貌双全的未婚男子,结成夫妻,故亲自写了一首谜诗告示天下,如果有人能猜中其谜诗内容,便以身相许。姑娘的谜诗是:
阿良看罢,对这个姑娘的才学十分钦佩。同时也为其末句“谁是下邑吾阿良”的“阿良”正是自己的名字感到好奇。他反复琢磨这个诗谜,终于悟出谜底,原来是“妾要嫁个才貌情郎”。悟出谜底之后,他十分兴奋,同时更为这位姑娘的才识惊叹不已!是呀,她的这首谜诗不但写得别致,而且制谜颇具匠心。个人如果没有很深的才学和广博的汉语语言知识,是不可能破解这首诗谜的。比如,“丑妞少丑顶天立”中“少字”,按照字面的意思,似应该念成少年的“少”,但是如果念成少年的少,则很难猜出这是拆字谜,只有将“少”念成多少的少,才能猜出是将妞字去掉“丑”字,只剩下“女”字,然后再在女字上加立字,便能得出其谜底为“妾”字。再如“豸冠不落闺秀房”亦奥妙无穷,耐人寻味。“豸冠”乃古代执法官所戴之冠,即獬豸冠。如果无渊博的历史知识,即不知所云。而古代执法官一般为男性,所以,“豸冠不落闺秀房”。这样,才能猜出其谜底为“貌”。“心付月老主姻缘”和“谁是下邑吾阿良”两句亦妙不可言。“心付月老主姻缘”中的“心”乃汉字的偏旁竖猜心的“忄”,“月老主姻缘”乃“青”,“忄”加“青”,“情”也。“谁是下邑吾阿良”更令人费猜。如果不懂汉字中的右偏“阝”乃“邑”的变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猜出这句诗文的谜底。邑者,都市和城池也,古代先民尚左,左右两边以左为大为上为正,右为小为下为副。所以,“下邑”应理解为右“阝”。右阝再加个“良”,自然是个“郎”字。
阿良虽然破解了诗谜,但他却没有胆量上门求婚。为啥?因为他自知不但家境贫寒,而且连个安家的窝都没有,就算能勉强把人家姑娘接过来,也养不起呀!何况人家还是大家闺秀,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娇小姐的生活!
阿良有四个最要好的伙伴,不但跟他走南闯北,而且一个个都精明过人。他们听说阿良猜出了招婿榜文上的诗谜,都鼓励他上门求婚。他们说:“凭你这样一个多才多艺、聪明能干的男子汉,还怕养不起一个女人!何况,还有我们四个朋友帮忙!”
阿良动心了,决定上门求婚。
他将自己猜到的谜底用毛笔写出来,用红纸包好,然后到姑娘家求婚。
姑娘名叫银花,父亲是当地仡佬族部落的头人。由于仡佬族通用汉语,所以银花对诗词歌赋,无不精通。她引经据典,拟写了求婚诗谜,实指望能找一个才貌双全的郎君,谁知诗谜贴出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却无一人能完全准确地猜出底!银花的父母已经失去信心,多次劝说女儿放弃以诗谜招婿的办法。可是银花宁愿不出嫁,也不愿勉强凑合。她告诉自己的父母,如果无人猜出诗谜,她便发誓终身不嫁。她的父母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也不忍心违拗她的意愿,只好耐心等待。因此,当阿良送来他猜出的谜底,他们便迫不及待地送给女儿验看。不想银花看罢,竟高兴地大声叫了起来:“此人才高八斗,我终于找到知音了!”
她的父母见她如此高兴,自然也兴奋异常,忙吩咐管家盛宴款待阿良。
银花又问父亲:“此人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她的父亲答道:“看上去有二十六七岁,名字叫阿良。”
银花一听,不由惊叫起来:“叫阿良?是他的真实姓名吗?”
“当然是真名。”
“那就太巧了!我在诗谜中的最后一句是‘谁是下邑吾阿良’,看来,我与此人真是有缘分。”
酒宴开始了。银花同阿良见面了。银花见阿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十分满意;阿良见银花貌若天仙,举止文静,更是一见钟情。虽说他前来求婚是受朋友们的怂恿,来时仍顾虑重重,现在一见银花,全部顾虑竟不翼而飞,代之而来的是无论如何也要将银花娶过来的决心。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因此,这对年轻人便在宴席上眉目传情,真恨不得立即结成一对。
银花的父母虽然为女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而感到高兴,但他们更注重未来的女婿的门户和家产。于是,到酒宴一结束,银花的父母便当着银花的面,问阿良:“不知令尊和令堂高寿?”
阿良便用谜语式的语言回答道:“家严和家慈寿与天齐,正在为不孝子祝福哩!”
银花的父母不解地望望阿良,又望望女儿,问道:“那到底……”
银花笑道:“阿良的意思是说他的父母已经双双亡故了。”
银花的父母同时一惊,齐声道:“可怜,可怜,原来你是孤儿呀!”
阿良说:“我的父母虽然都已升天,但他们的谆谆教诲仍在我耳边回响;他们留给我的财富使我永世享用不尽。”
银花的父母惊喜道:“啊,看来你们还是大户人家。不知你的父母到底给你留下了多少财富?”
阿良道:“那就多了,一时半刻是无法讲清楚的。”
银花的父亲说:“那我就问具体一点,他们给你留下的房屋有多大?”
阿良答道:“他们给我留下的房屋可大了!”他说着,朝银花诡谲一笑,接着吟出一首诗谜,“广宇片片满山川,天井层层紧相连,日见太阳晚数星,三伏凉风伴我眠。”
银花一听,暗自思忖,照他这么讲,他是上无瓦,侧无墙,乃露宿之人!
银花的父母猜不出阿良的诗谜,还以为他的房屋大得很呢!不由十分高兴,又问道:“那他们留给你的财产到底有多少?”
阿良又念诵道:“他们留给我的财产,我算不清,只知:万家店铺由我管,万顷良田归我种,万千牛马我驱使,万两黄金任我用。更有一件传家宝,十指尖尖显神通:点石石成金,画龙龙腾空。”
银花又是一惊,心想,按照他所说,他只不过是十指空空的穷光蛋,靠给人帮工为生呀!难道他真的如此?若真如此,嫁给他以后,那日子可就艰难了呀!不过,银花虽为大家闺秀,但并不追慕浮华。有人纵有家财万贯,但若是不学无术之辈,她是绝对不会将终身寄托给这种人的。如果此人有才华,就是家境贫寒,她亦愿同他结成伉俪。因此,她思来想去,即便阿良真的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她也不愿意因此悔婚。她坚信,在人才和钱财之间,人才是第一的,有了人才才能创造钱财。所以,尽管她从阿良的诗谜中听出他的真实情况(是否真实,还有待了解),仍不愿点破,她担心,如果自己将此点破,父母必然会立即反悔。
银花的父母自然听不出阿良的话中话,相反认为阿良真的是个房屋连片,家财万贯的富家子弟呢!因此,非常高兴。银花的母亲又问:“到时你来迎娶我们银花时,你准备带多少聘礼来?”
阿良道:“带多少聘礼来,我现在还说不清楚,但肯定不少,您即令派出最会数数的人来数,他的速度就是像鸡啄米,恐怕也难数得清……”
银花的父母高兴地笑了。
银花的父亲又问道:“那你准备给我和银花妈送点什么呢?”
阿良答道:“俗话说得好,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你们生了养了银花姑娘,这种哺育大恩自然是不能忘记的,到时,我一定要用最有意义的礼物孝敬二老。”
银花母亲又问:“你准备用什么来接我们银花?是高头大马还是八抬大轿?”
阿良答道:“既有高头大马,又有八抬大轿,先乘八抬大轿,后乘高头大马。”
二老听罢,两眼笑眯了,同声叫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将女儿许配给你!”
银花见父母终于同意了自己和阿良的婚事,放心了。她对阿良说:“你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我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假如我将来有得罪你之处,你会怎么对待我?”
“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假如我请人打你呢?”
“俗话说,骂是疼,打是爱。你请人打我,说明你爱我爱得深,当然也不能还手。”
银花笑了笑,语意双关地说:“那好,到时只怕你受不了哟!”
阿良心里清楚,凭银花的才智,她不可能听不出自己的“大话”,但是,她却未点破,说明她确实是对自己有情有意。然而,她绝对不愿被人当傻子看,因此必然会用什么手段来表示自己不是傻瓜。刚才的话,实际是一种预告。不过,他相信,银花既然愿意嫁给自己,尽管要请人打自己一顿,也绝对不会下毒手,因此,没有必要因此而退却。
在朋友们的帮助下,阿良盖起了一间房子。有了房子后,便张罗着娶亲。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他们租借了一匹枣红大马,于接亲的这一天,给马披红戴绿,系上响铃后,便上路了。他骑在大枣红马上,他的四个伙伴中一人提着一壶酒,一人提着几只烧全鸡,另外两个各扛着一把竹扫帚,紧紧跟随着他。他们没有料到,当他们还没有进村寨时,突然从路两旁跑出一群青年男女,将烧全鸡和酒抢走,坐到山坡上便又吃鸡又喝酒,并且用语言挖苦阿良和他的伙伴们。阿良的朋友着急了,质问这些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抢走我家‘公子’的聘礼?”
那些男女哄笑道:“事到如今还说大话,死充门面!什么‘公子’不‘公子’,我们银花小姐早就知道你们的阿良是什么货色了,还好意思称他为‘公子’呢!”
阿良的朋友又说:“当初你们小姐张榜求婿只讲才学和品貌,并未讲门第和钱财呀?”
“可是,阿良也不该打肿脸充胖子,吹牛不说,还险些把天都吹塌了!”
阿良在马背上说:“我并未吹牛,这可以在迎亲时当着岳父岳母大人讲清楚。现在我们带着聘礼去娶亲,你们都抢去吃了喝了,这是何道理?”
对方说:“何道理?你心里还不清楚!我问你,你不是说你带的聘礼多得很,多到派出最会数数的人来数,也难以数得清么?”
阿良说:“我是说,最会数数的人的数数速度就是像鸡啄米也难数得清。所以,我为了表示聘礼的数量多,干脆送来‘鸡礼’,免得你们再费神费力地去数!”
“我们银花小姐知道你会这样狡辩,所以派我们来收你们的‘鸡礼’,免得在婚礼宴席上丢人现眼!”那人说罢,把手一挥,“你们快走吧!等会要是有人问你们带的聘礼哪里去了,你就说是小姐已派人在半路上接走了!”
阿良一听,知道是聪明的银花怕我们去娶亲时聘礼太少而尴尬,特地派人以这种方式“接受礼物”的。因此,对银花更是感激和敬佩。
当阿良和他的四个伙伴进寨以后,阿良立即从马背上翻下身来,牵着马缰步行向银花家走去。这时,全寨的中青年男女又突然从各自家中跑出来,用刚砍下来的青㭎木树枝追打阿良。由于阿良估计到会有这种行动,所以让两个伙伴特地带竹扫帚,抵挡大家的进攻,掩护自己。阿良尽管有伙伴的护卫,但仍被人用青㭎柴打得鼻青脸肿。因为他已对银花有过许诺,所以,尽管挨打,仍不还手。直到他的双脚跨进了银花的家门槛,追打的人方才嬉笑着罢手而去。
到了银花家里,银花父母立即叫人拿出“敬亲酒”请新郎和同来迎亲的人喝。阿良喝下“敬亲酒”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双手捧到岳父岳母面前。银花的父母一看女婿送给自己的只不过是一块两尺来长的普通青布,满脸不高兴,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最有意义的礼物?”
阿良说:“不错。我想岳父岳母一生勤劳,忙碌不停,为的是创家立业,说到底,还是为了银花姑娘。你们不但生育了她,还哺养了她,教育了她,给了她所能给的一切。现在,她长大了,要嫁人了,对二老的大恩大德是到了报答的时候了。而我,凭着自己的侥幸和运气,能娶银花这样才貌双全的姑娘为妻,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但是,如果没有二老,就不会有银花姑娘,所以,在迎娶银花姑娘的大喜日子里,我最应该感激的就是二老。为了表示我的最真切的谢意和敬意,我日思夜想,一定要送给二老一件最有意义的礼物。然而,二老家财万贯,牛马成群,不缺钱用,不缺衣穿,送钱送物,甚至送珍珠宝石,都意义不大。想来想去,还是送这块‘奶母布’最有意义……”
银花上前帮腔道:“女儿听人说,父母带小孩,最难、最苦、最累的时期就是小孩的哺乳期,别看这小小的一块‘奶母布’,却最能表示女儿和阿良对您们在我的哺乳期哺育之恩的感激之情。”
银花的父母听女儿这么一讲,脸露笑容,愉快地收下了“奶母布。”
接着,阿良和银花共同向亲戚朋友以及左邻右舍敬酒,敬完酒后,阿良突然大喊一声:“‘八抬大轿’抬新娘——”
还没等大家明白过来,阿良的四个朋友乘银花不注意,突然上前,手拉着手,像小孩玩游戏一样,搭了一乘“花轿”,架上银花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四双手啊,搭花轿!四双脚呵,八个杈!抬上新娘啊,快回家!”
他们跑出屋外,将银花放上马背,阿良立即跑出来,解开马的缰绳,牵着马回家了……
从此之后,仡佬族迎亲,都仿照阿良的办法,并相沿成俗。而新娘娘家一方,则仿照银花的办法,在迎亲队伍来时,于半路上拦劫“鸡礼”,并吃光喝光;在新郎进寨后,则发动全村人打新郎,为的是打掉新郎讲大话爱面子的坏习气以及是非口角,祝福新婚夫妻相亲相爱。当然,新郎挨打是绝对不能还手的。这也相沿成俗了。
为什么这里的仡佬族迎亲时要“打亲”?为什么挨打的新郎不能还手?为什么新郎要敬岳丈岳母“奶母布”?为什么要四人架着新娘上马?说来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呢!
相传很早以前,仡佬族有个名叫阿良的年轻人,自幼熟读诗书,才华横溢。可惜的是长到十五岁,父母双亡,他为了糊口,只得到一家酒店当了账房先生。由于他心地善良,看不惯东家在酒里掺水等弄虚作假,坑害顾客的不法行为,没干多久便愤然离去。从此,他便开始了漫长的流浪生涯,时而给人当私塾教师;时而替人跑马帮,贩盐贩布;时而又去给人打长工,犁耙栽插,样样都干。由于他交游广、见识多,因此知识渊博。加上他勤奋好学,又好打抱不平,所以受到广大仡佬人和汉人的喜爱和尊敬,成为有名的“聪明先生”。但是,由于他下无立锥之地,上无遮天片瓦,直到二十六七岁,仍未能成家立业。
有一天,他来到一处山寨,在寨门下看到一份招婿告示。告示主人称,他家有一女,年方十八,美貌无比。因女儿立意找一个才貌双全的未婚男子,结成夫妻,故亲自写了一首谜诗告示天下,如果有人能猜中其谜诗内容,便以身相许。姑娘的谜诗是:
丑妞少丑顶天立,
细腰嫦娥日梳妆。
家无钱资偏好女,
一人一口古人腔。
十年树木发岔枝,
豸冠不落闺秀房。
心付月老主姻缘,
谁是下邑吾阿良。
阿良看罢,对这个姑娘的才学十分钦佩。同时也为其末句“谁是下邑吾阿良”的“阿良”正是自己的名字感到好奇。他反复琢磨这个诗谜,终于悟出谜底,原来是“妾要嫁个才貌情郎”。悟出谜底之后,他十分兴奋,同时更为这位姑娘的才识惊叹不已!是呀,她的这首谜诗不但写得别致,而且制谜颇具匠心。个人如果没有很深的才学和广博的汉语语言知识,是不可能破解这首诗谜的。比如,“丑妞少丑顶天立”中“少字”,按照字面的意思,似应该念成少年的“少”,但是如果念成少年的少,则很难猜出这是拆字谜,只有将“少”念成多少的少,才能猜出是将妞字去掉“丑”字,只剩下“女”字,然后再在女字上加立字,便能得出其谜底为“妾”字。再如“豸冠不落闺秀房”亦奥妙无穷,耐人寻味。“豸冠”乃古代执法官所戴之冠,即獬豸冠。如果无渊博的历史知识,即不知所云。而古代执法官一般为男性,所以,“豸冠不落闺秀房”。这样,才能猜出其谜底为“貌”。“心付月老主姻缘”和“谁是下邑吾阿良”两句亦妙不可言。“心付月老主姻缘”中的“心”乃汉字的偏旁竖猜心的“忄”,“月老主姻缘”乃“青”,“忄”加“青”,“情”也。“谁是下邑吾阿良”更令人费猜。如果不懂汉字中的右偏“阝”乃“邑”的变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猜出这句诗文的谜底。邑者,都市和城池也,古代先民尚左,左右两边以左为大为上为正,右为小为下为副。所以,“下邑”应理解为右“阝”。右阝再加个“良”,自然是个“郎”字。
阿良虽然破解了诗谜,但他却没有胆量上门求婚。为啥?因为他自知不但家境贫寒,而且连个安家的窝都没有,就算能勉强把人家姑娘接过来,也养不起呀!何况人家还是大家闺秀,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娇小姐的生活!
阿良有四个最要好的伙伴,不但跟他走南闯北,而且一个个都精明过人。他们听说阿良猜出了招婿榜文上的诗谜,都鼓励他上门求婚。他们说:“凭你这样一个多才多艺、聪明能干的男子汉,还怕养不起一个女人!何况,还有我们四个朋友帮忙!”
阿良动心了,决定上门求婚。
他将自己猜到的谜底用毛笔写出来,用红纸包好,然后到姑娘家求婚。
姑娘名叫银花,父亲是当地仡佬族部落的头人。由于仡佬族通用汉语,所以银花对诗词歌赋,无不精通。她引经据典,拟写了求婚诗谜,实指望能找一个才貌双全的郎君,谁知诗谜贴出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却无一人能完全准确地猜出底!银花的父母已经失去信心,多次劝说女儿放弃以诗谜招婿的办法。可是银花宁愿不出嫁,也不愿勉强凑合。她告诉自己的父母,如果无人猜出诗谜,她便发誓终身不嫁。她的父母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也不忍心违拗她的意愿,只好耐心等待。因此,当阿良送来他猜出的谜底,他们便迫不及待地送给女儿验看。不想银花看罢,竟高兴地大声叫了起来:“此人才高八斗,我终于找到知音了!”
她的父母见她如此高兴,自然也兴奋异常,忙吩咐管家盛宴款待阿良。
银花又问父亲:“此人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她的父亲答道:“看上去有二十六七岁,名字叫阿良。”
银花一听,不由惊叫起来:“叫阿良?是他的真实姓名吗?”
“当然是真名。”
“那就太巧了!我在诗谜中的最后一句是‘谁是下邑吾阿良’,看来,我与此人真是有缘分。”
酒宴开始了。银花同阿良见面了。银花见阿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十分满意;阿良见银花貌若天仙,举止文静,更是一见钟情。虽说他前来求婚是受朋友们的怂恿,来时仍顾虑重重,现在一见银花,全部顾虑竟不翼而飞,代之而来的是无论如何也要将银花娶过来的决心。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因此,这对年轻人便在宴席上眉目传情,真恨不得立即结成一对。
银花的父母虽然为女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而感到高兴,但他们更注重未来的女婿的门户和家产。于是,到酒宴一结束,银花的父母便当着银花的面,问阿良:“不知令尊和令堂高寿?”
阿良便用谜语式的语言回答道:“家严和家慈寿与天齐,正在为不孝子祝福哩!”
银花的父母不解地望望阿良,又望望女儿,问道:“那到底……”
银花笑道:“阿良的意思是说他的父母已经双双亡故了。”
银花的父母同时一惊,齐声道:“可怜,可怜,原来你是孤儿呀!”
阿良说:“我的父母虽然都已升天,但他们的谆谆教诲仍在我耳边回响;他们留给我的财富使我永世享用不尽。”
银花的父母惊喜道:“啊,看来你们还是大户人家。不知你的父母到底给你留下了多少财富?”
阿良道:“那就多了,一时半刻是无法讲清楚的。”
银花的父亲说:“那我就问具体一点,他们给你留下的房屋有多大?”
阿良答道:“他们给我留下的房屋可大了!”他说着,朝银花诡谲一笑,接着吟出一首诗谜,“广宇片片满山川,天井层层紧相连,日见太阳晚数星,三伏凉风伴我眠。”
银花一听,暗自思忖,照他这么讲,他是上无瓦,侧无墙,乃露宿之人!
银花的父母猜不出阿良的诗谜,还以为他的房屋大得很呢!不由十分高兴,又问道:“那他们留给你的财产到底有多少?”
阿良又念诵道:“他们留给我的财产,我算不清,只知:万家店铺由我管,万顷良田归我种,万千牛马我驱使,万两黄金任我用。更有一件传家宝,十指尖尖显神通:点石石成金,画龙龙腾空。”
银花又是一惊,心想,按照他所说,他只不过是十指空空的穷光蛋,靠给人帮工为生呀!难道他真的如此?若真如此,嫁给他以后,那日子可就艰难了呀!不过,银花虽为大家闺秀,但并不追慕浮华。有人纵有家财万贯,但若是不学无术之辈,她是绝对不会将终身寄托给这种人的。如果此人有才华,就是家境贫寒,她亦愿同他结成伉俪。因此,她思来想去,即便阿良真的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她也不愿意因此悔婚。她坚信,在人才和钱财之间,人才是第一的,有了人才才能创造钱财。所以,尽管她从阿良的诗谜中听出他的真实情况(是否真实,还有待了解),仍不愿点破,她担心,如果自己将此点破,父母必然会立即反悔。
银花的父母自然听不出阿良的话中话,相反认为阿良真的是个房屋连片,家财万贯的富家子弟呢!因此,非常高兴。银花的母亲又问:“到时你来迎娶我们银花时,你准备带多少聘礼来?”
阿良道:“带多少聘礼来,我现在还说不清楚,但肯定不少,您即令派出最会数数的人来数,他的速度就是像鸡啄米,恐怕也难数得清……”
银花的父母高兴地笑了。
银花的父亲又问道:“那你准备给我和银花妈送点什么呢?”
阿良答道:“俗话说得好,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你们生了养了银花姑娘,这种哺育大恩自然是不能忘记的,到时,我一定要用最有意义的礼物孝敬二老。”
银花母亲又问:“你准备用什么来接我们银花?是高头大马还是八抬大轿?”
阿良答道:“既有高头大马,又有八抬大轿,先乘八抬大轿,后乘高头大马。”
二老听罢,两眼笑眯了,同声叫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将女儿许配给你!”
银花见父母终于同意了自己和阿良的婚事,放心了。她对阿良说:“你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我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假如我将来有得罪你之处,你会怎么对待我?”
“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假如我请人打你呢?”
“俗话说,骂是疼,打是爱。你请人打我,说明你爱我爱得深,当然也不能还手。”
银花笑了笑,语意双关地说:“那好,到时只怕你受不了哟!”
阿良心里清楚,凭银花的才智,她不可能听不出自己的“大话”,但是,她却未点破,说明她确实是对自己有情有意。然而,她绝对不愿被人当傻子看,因此必然会用什么手段来表示自己不是傻瓜。刚才的话,实际是一种预告。不过,他相信,银花既然愿意嫁给自己,尽管要请人打自己一顿,也绝对不会下毒手,因此,没有必要因此而退却。
在朋友们的帮助下,阿良盖起了一间房子。有了房子后,便张罗着娶亲。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他们租借了一匹枣红大马,于接亲的这一天,给马披红戴绿,系上响铃后,便上路了。他骑在大枣红马上,他的四个伙伴中一人提着一壶酒,一人提着几只烧全鸡,另外两个各扛着一把竹扫帚,紧紧跟随着他。他们没有料到,当他们还没有进村寨时,突然从路两旁跑出一群青年男女,将烧全鸡和酒抢走,坐到山坡上便又吃鸡又喝酒,并且用语言挖苦阿良和他的伙伴们。阿良的朋友着急了,质问这些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抢走我家‘公子’的聘礼?”
那些男女哄笑道:“事到如今还说大话,死充门面!什么‘公子’不‘公子’,我们银花小姐早就知道你们的阿良是什么货色了,还好意思称他为‘公子’呢!”
阿良的朋友又说:“当初你们小姐张榜求婿只讲才学和品貌,并未讲门第和钱财呀?”
“可是,阿良也不该打肿脸充胖子,吹牛不说,还险些把天都吹塌了!”
阿良在马背上说:“我并未吹牛,这可以在迎亲时当着岳父岳母大人讲清楚。现在我们带着聘礼去娶亲,你们都抢去吃了喝了,这是何道理?”
对方说:“何道理?你心里还不清楚!我问你,你不是说你带的聘礼多得很,多到派出最会数数的人来数,也难以数得清么?”
阿良说:“我是说,最会数数的人的数数速度就是像鸡啄米也难数得清。所以,我为了表示聘礼的数量多,干脆送来‘鸡礼’,免得你们再费神费力地去数!”
“我们银花小姐知道你会这样狡辩,所以派我们来收你们的‘鸡礼’,免得在婚礼宴席上丢人现眼!”那人说罢,把手一挥,“你们快走吧!等会要是有人问你们带的聘礼哪里去了,你就说是小姐已派人在半路上接走了!”
阿良一听,知道是聪明的银花怕我们去娶亲时聘礼太少而尴尬,特地派人以这种方式“接受礼物”的。因此,对银花更是感激和敬佩。
当阿良和他的四个伙伴进寨以后,阿良立即从马背上翻下身来,牵着马缰步行向银花家走去。这时,全寨的中青年男女又突然从各自家中跑出来,用刚砍下来的青㭎木树枝追打阿良。由于阿良估计到会有这种行动,所以让两个伙伴特地带竹扫帚,抵挡大家的进攻,掩护自己。阿良尽管有伙伴的护卫,但仍被人用青㭎柴打得鼻青脸肿。因为他已对银花有过许诺,所以,尽管挨打,仍不还手。直到他的双脚跨进了银花的家门槛,追打的人方才嬉笑着罢手而去。
到了银花家里,银花父母立即叫人拿出“敬亲酒”请新郎和同来迎亲的人喝。阿良喝下“敬亲酒”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双手捧到岳父岳母面前。银花的父母一看女婿送给自己的只不过是一块两尺来长的普通青布,满脸不高兴,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最有意义的礼物?”
阿良说:“不错。我想岳父岳母一生勤劳,忙碌不停,为的是创家立业,说到底,还是为了银花姑娘。你们不但生育了她,还哺养了她,教育了她,给了她所能给的一切。现在,她长大了,要嫁人了,对二老的大恩大德是到了报答的时候了。而我,凭着自己的侥幸和运气,能娶银花这样才貌双全的姑娘为妻,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但是,如果没有二老,就不会有银花姑娘,所以,在迎娶银花姑娘的大喜日子里,我最应该感激的就是二老。为了表示我的最真切的谢意和敬意,我日思夜想,一定要送给二老一件最有意义的礼物。然而,二老家财万贯,牛马成群,不缺钱用,不缺衣穿,送钱送物,甚至送珍珠宝石,都意义不大。想来想去,还是送这块‘奶母布’最有意义……”
银花上前帮腔道:“女儿听人说,父母带小孩,最难、最苦、最累的时期就是小孩的哺乳期,别看这小小的一块‘奶母布’,却最能表示女儿和阿良对您们在我的哺乳期哺育之恩的感激之情。”
银花的父母听女儿这么一讲,脸露笑容,愉快地收下了“奶母布。”
接着,阿良和银花共同向亲戚朋友以及左邻右舍敬酒,敬完酒后,阿良突然大喊一声:“‘八抬大轿’抬新娘——”
还没等大家明白过来,阿良的四个朋友乘银花不注意,突然上前,手拉着手,像小孩玩游戏一样,搭了一乘“花轿”,架上银花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四双手啊,搭花轿!四双脚呵,八个杈!抬上新娘啊,快回家!”
他们跑出屋外,将银花放上马背,阿良立即跑出来,解开马的缰绳,牵着马回家了……
从此之后,仡佬族迎亲,都仿照阿良的办法,并相沿成俗。而新娘娘家一方,则仿照银花的办法,在迎亲队伍来时,于半路上拦劫“鸡礼”,并吃光喝光;在新郎进寨后,则发动全村人打新郎,为的是打掉新郎讲大话爱面子的坏习气以及是非口角,祝福新婚夫妻相亲相爱。当然,新郎挨打是绝对不能还手的。这也相沿成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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