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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乐府民歌《战城南》

诗歌·乐府民歌《战城南》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据影宋本《乐府诗集》,下同)

本篇与下面《有所思》、《上邪》两篇属汉乐府《鼓吹曲辞》。汉代的鼓吹曲又叫“短箫铙歌”。它原是一种军乐。军乐的作用最早是为了“建威扬雄,劝士讽敌”,与战争有紧密的关系。汉朝军乐的用途并不限于行军作战,而是同时被广泛用于朝廷集会和皇帝、贵族出行礼仪。鼓吹曲辞就是配合这种音乐的歌、词。现存汉短箫铙歌十八曲,大约产生于西汉。它们的内容比较复杂,来源不易确考,有的出于文人之手,有的取自民间风谣;《战城南》事涉战争,《有所思》和《上邪》则为热烈的情歌,其他或叙功德,或颂游宴,或写射猎,旨趣迥异。它们的语言风格大致可以分成三类:有的雅正,有的艰诘,有的质朴,差别比较明显。铙歌十八曲的共同特点是,篇幅紧凑,句式长短不齐,押韵自由,节奏跃动多变,格调亢爽激疾,这样才便于和劲健雄壮的军乐相协调。由于在流传过程中出现语句脱误、文字舛错、正文与记声字互相混淆诸种情况,给阅读增加了许多困难,其中不少作品已经不能寻绎其完整的意义。本书所选的三首鼓吹曲辞,浅近显豁,易诵易晓,与风谣俚讴同为一类,它们的内容也比较完整,是铙歌十八曲中的优秀诗篇。

《战城南》以作品首句为题名(这是汉铙歌十八曲的一般通例),是一首悼念、歌颂阵亡士卒的歌,表现了生者内心的哀痛;还反映了战争的残酷,以及战乱给正常的社会生产造成的破坏,因此,这又是一首谴责战争的歌。

全诗分为四段。从开头至“腐肉安能去子逃”为第一段,写一场战斗结束以后死难的兵士尸躯横野,饥饿的乌鸦盘旋啄尸的惨状。“水深激激”至“驽马徘徊鸣”为第二段,诗人进一步宕开笔墨,抓住激战之后富有特征的迹象,再现出一片荒寂凄凉、充满悲壮酸怆气氛的古战场景貌。“梁筑室”至“愿为忠臣安可得”为第三段,指出战争造成交通阻隔、田野荒芜等严重的后果。这与第一、二段内容之间出现了一次较大的跳荡,从对具体战场的描述进而触及整个混乱不堪的社会状况,扩大了诗歌表现的范围,也使诗歌的蕴涵有所丰富和深化。最后四句为第四段,对在战斗中捐躯的士卒进行歌颂,并对死者表示哀思和同情。

战争是古代社会频繁发生的事件,自然也会成为文学作品经常表现的题材。我国文学史上主要是史传散文承担起了描述战争的任务,《左传》、《史记》对战争精绝的撼动心魄的描写是这类作品的代表。反映军戎生活的诗歌相对来说比较少,在《诗经》、《楚辞》和汉乐府里,这类诗歌只占极少数,然而大都写得很成功。《诗经·无衣》、《楚辞·国殇》和《战城南》堪推为三首范作。《无衣》抒发秦国士兵同仇敌忾、勇敢出征的高昂斗志;《国殇》具体展现了两军激战的壮烈场面,歌颂了战士的英雄气概和无畏精神。这两首诗的作者对作品表现的特定的战争都采取了讴歌的态度。《战城南》与此殊异,它既不像《无衣》那样漾溢着乐观情绪,也不像《国殇》那样冲荡着“首身离兮心不惩”的自豪感,而是通过一幅幅阴森可怖、荒凉萧条的图景,以及通过吐宣诗人惨愁悲恻的情怀,来暴露战争的残酷和祸害。诗中虽然也有一些歌颂的成分,如以“良臣”来美誉阵亡的战士,然而作品最后仍旧归结为对他们“朝行出攻,暮不夜归”被迫送命的一种强烈的憾恨。“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诗人在含敛的唱叹中对阵亡士卒表示了深深的同情,他们本来应该有自己正常的归宿,然而战争偏偏吞噬了他们的生命,于是,对死者的颂扬和悼念又转化成为对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的一种谴责。《战城南》这一揭露和谴责战争的主题是战争题材的诗歌的一个新的变化,它改变了前人颂扬勇烈、高奏凯旋这种单一的创作思路,而是直面战争的严酷和残暴,表现出现实主义精神的新的自觉,这对后来描写战争的诗歌产生了有益的影响。

与《无衣》、《国殇》相比,《战城南》作者选择的叙述角度也是独特的。它不像前面两首诗或者把重点放在表现出征之前昂扬的士气,或者主要描写具体的鏖战过程,而是把浓墨落在战斗之后残留的种种惨象上面,让战争的结局本身来展示战争的残酷和恐怖,这有效地表达了作品的主题,颇见诗人的艺术匠心。由于诗人选择了这样一个叙述角度,就特别注重构织诗歌的画面,通过诗歌画面弥漫的悲凉氛围,传递诗人自己沉痛的衷曲,使读者产生惊颤和凄怆的感受。

诗人在第一段描写堆积的战士遗骸与准备啄尸的乌鸦,这幅画面令人毛骨悚然。诗歌第一、二句的叙述告诉人们,刚结束的是一场颇具规模的战斗,从城南到郭北留下了两军拼死搏击的痕迹。引起诗人喟叹的不是战斗规模本身,而是这场规模较大的战斗招致大批士兵的丧生,更有甚者,他们的尸体居然被弃置荒野,难以入葬,从而成为饥鸟的食物! 为死者哀号招魂本来是活着的人的事情,然而却无人来行这一祭礼,诗人只好寄语乌鸦,在它们啄食之前,先为阵亡者哀鸣几声,以便使死者的灵魂感到几分宽慰“为我谓鸟:‘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这是何等沉痛、慨懑的语言。诗人难道是在责怪饥乌以尸首为餐?显然不是,他通过这样一幕惨酷的景象对这场不人道的战争进行了控诉。

在第二段,诗人犹如运用一支画笔给人们描绘出一派古战场的阴惨气象。积水清泠,寒气透人,昏昏茫茫的蒲苇,使天地变得格外幽暗。在战士尸体的旁边倒躺着一匹匹骏马的身躯,它们不再能扬蹄啸奔,而是永远陪伴其主人长眠不起;还有几匹羸弱驽钝的马,正拖着疲惫的步子来回徘徊,仰天悲鸣。一切都在巨大的死亡阴影的笼罩之下。这与第一段的画面互相迭显烘托,给作品增添了悲怆的气氛。

除了借助诗歌画面的力量来揭露战争的残暴之外,诗人还通过反问的句式对战争的破坏性和危害性进行了指控,使作品的意图表现得更为直接、显露。

《战城南》是一首成熟的杂言体诗。全诗共二十句,包括三言五句,四言七句,五言四句,七言四句,不同的句式互相杂错置放,丰富了诗歌的音节,并使节奏呈现持续跳荡之状而无任何重复之感。此诗押韵灵活、自由,形成交叉错综的音律特点,这不仅增加了作品的表现力,还给人一种特殊的整体和谐之感。

此诗不少句子写得简劲有力,如“朝行出攻,暮不夜归”。尤其是第二段,更是受到后人极高的推崇,如《古诗归》赏叹“水深激激,蒲苇冥冥”二句“便是一篇《吊古战场文》”,有人称赞“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十字写得“何等简劲”(沈德潜《古诗源》)。诗人即景唱诵,诗句便精确难移,这颇能反映汉诗简练质朴的语言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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