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留客行

        

[宋]范成大

        行人莫笑田家小,门户虽低堪洒扫。大儿系驴桑树边,小儿拂席软胜毡。木臼新舂雪花白,急炊香饭来看客: “好人入门百事宜,今年不忧蚕麦迟!”
        诗人在自注中明言此诗“效王建”,说明这是继承唐朝白居易、张籍、王建的新乐府运动,而创作的一首乐府诗。
        这首情味浓厚的叙事短诗,通过对田家热情款待客人的描绘,赞颂了农村淳朴的民风。首二句总写田家的居处和主人的盛情。 “行人莫笑田家小,门户虽低堪洒扫”。乡村农家,庭院逼仄,竹篱荆扉,茅檐低小。 “莫笑”二字,蕴有深情,道出了诗人对淳厚民风的赞赏。诗人说,不要笑话田家屋舍简陋,院小门低;洒扫庭院,以待宾客,院里的主人是待人热情、坦诚厚道的。
        接着,对院里的主人盛情待客的举动,作了详尽的描绘。客人骑着毛驴,远道而来,饥饿劳累,自不待言。客人尚未进门, “大儿”就忙着跑过去,接过客人手中牵的坐骑,把它拴到桑树荫下;“小儿”也不甘落后,忙着拂拭坐席,坐席软软地象毡子一样,然后谦躬地立于一旁,频频让客人坐下休憩。客人落坐,老妇便忙着准备饭菜,新舂的稻米洁白如雪,正好用来款待客人。诗中只写了田家大儿、小儿以及“急炊香饭”的农妇,但是,我们总觉得有一位老翁——即田家主人的身影在我们面前晃动,正是他首先看到了远道来客,也正是他指挥着大儿、小儿和自己的老伴忙前忙后,系驴拂席,烧火做饭。实中有虚,这是不写之写。正因为老翁持家有方,待人宽厚亲切,所以,全家才如此知礼重情,情厚意深,热情周到,使客人感到身心温暖。
        “好人入门百事宜,今年不忧蚕麦迟”二句,正是老翁口吻,他在张罗完毕之后,便赶忙过来照应客人,他乐呵呵地道: “好人来到家门,一定会带来好兆头的,今年再也不会担忧蚕麦收成不好啦!”言谈话语之中,洋漾着喜悦兴奋的神情,并且三句话不离本行。蚕麻黍麦为田家之本,主客欢聚,共话蚕麦,正是田家话题。语言本色,清新自然,很富有感染力量。
        题咏田家情事,赞颂田家淳厚之作,在文学史上真可谓佳篇纷呈叠出。陶渊明《饮酒》诗中塑造的清晨叩门、壶浆见侯的善意的田父,已令人钦敬不已; “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的五松山下慈祥的荀媪,更使无数的读者和“一醉累月轻王侯”的李白一样,感动得同洒一把真诚之泪。这首诗里,范成大用浅近平易的语言,又为我们塑造了一个田家的群体形象:慈祥、憨厚的老翁,勤快、好客的两个儿子和朴实、善良的农妇,无不栩栩如生,令人感到可亲、可近、可爱、可敬。
        艺术方面,首先,诗人刻划人物时,能够抓住人物特征,使其语言和行动都富有个性化,所以,人物形象才如此真实、动人,有血有肉、有情有意,给人以立体感。其次,化用口语入诗,语言朴素自然,平易流畅;看似平淡浅近,实则形象生动,并蕴涵着浓厚的情感。没有深切的生活体验,是写不出如此真切动人的好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