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桂州严大夫

        

韩愈

        苍苍森八桂,兹地在湘南。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户多输翠羽,家自种黄柑。远胜登仙去,飞鸾不假骖。
        
        杜甫未到桂林而有咏桂林的诗(《寄杨五桂州谭》)。韩愈未到桂林,也有咏桂林的诗,这就是长庆二年(822)为送严谟出任桂管观察使所作的《送桂州严大夫》。可见在唐代,桂林山水已是名闻遐迩,令人向住的所在。
        诗一起就紧扣桂林之得名以其地多桂树而设想:“苍苍森八桂”。八桂而成林,本是神话传说中的事,运用来咏桂林,真是既贴切又新鲜。把那个具有异国情调的南方胜地的魅力渲染出来了。“兹地在湘南”,表面只是客观叙述地理方位,说桂林在湘水之南。言外之意却是:那个偏远的地方,却多么令人神往,启人遐思!
        桂林之奇,首先奇在地貌。由于石灰岩层受到水的溶蚀切割,造成无数的石峰,千姿百态,奇特壮观。漓江之水,则清澈澄明、蜿蜒曲折。“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就极为概括地写出了桂林山水之特点。是千古脍炙人口之名句。但近人已有不以为然者,如郭沫若《游阳朔舟中偶成》云:“罗带玉簪笑退之,青山绿水复何奇?何如子厚訾州记,拔地峰林立四垂”,日人吉川幸次郎《泛舟漓江》云:“碧玉青罗恐未宜,鸡牛龙凤各争奇”等。不过,亲到过桂林的人,对这种批评却未必尽能同意。桂林之山虽各呈异态,但拔地独立却是其共通特点。用范成大的话来说:“桂之千峰皆旁无延缘,悉自平地崛然特立,玉简瑶簪,森列无际,其怪且多如此,诚为天下第一。”(《桂海虞衡志》)而漓江之碧澄蜿蜒,流速缓慢,亦恰如仙子飘飘的罗带。所以这两句是抓住了山水形状之特色的。“桂林山水甲天下”,其实只是秀丽甲于天下,其雄深则不如川陕之华山峨眉。桂林山水是比较女性化的。韩愈用“青罗带”、“碧玉簪”这些女子的服饰或首饰作比喻,可以说妙到毫颠。怎能说不奇,又怎能说“未宜”呢!
        “户多输翠羽,家自种黄柑”二句则写桂林特殊的物产。唐代以来,翠鸟羽毛是极珍贵的饰品。则其产地也就更有吸引力了。加之能日啖“黄柑”,更叫游宦者“不辞长作岭南人”了。这二句分别以“户”、“家”起始,是同义复词拆用,意即户户家家。对于当地人来说是极普通的物产,对于来自京华的人都是感到新异的呢。
        以上两联着意写出桂林主要的美异之点,酿足神往之情。最后归结到送行之意,严大夫此去桂林虽不乘飞鸾,亦“远胜登仙”。此为题中应有之义,难能可贵的是写出了逸致,令人神远。
        韩诗一般以雄奇见长,但有两种不同作风。一种以奇崛见称,一种则文从字顺。此诗属后一类。写景大处落笔,不事雕琢;行文起承转合分明,悉如文句。凡此皆具韩诗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