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庄《观田家收获(三首选一)》

归庄

稻香秫熟暮秋天，阡陌纵横万亩连。

五载输粮女真国，天全我志独无田。

归庄在清兵攻江南时，曾与顾炎武等人一起，在家乡江苏昆山一带参加抗清起义，失败后一度改着僧服，亡命江湖，至死不肯仕清，表现了对清朝统治的不满。他的诗有不少就以抗清为题材，流露了鲜明的反清倾向。这首诗就是通过看农家秋收来抒发自己不臣服清朝的志节。

开头两句写秋天的田野景象。秫(shú赎)，即粘高粱。作者看到田野上庄稼成熟了，已到了秋收时节，田间小道纵横交错，连片土地一望无际。作者是在歌唱丰收、赞美秋收的自然景观吗?不是，他是因观收获而触发感慨，引动诗兴，两句写景的主要作用是在于领起后两句的言志抒怀。

面对眼前的收获景象，作者并不是为农家感到欢欣，而是在心中涌起了丰收果实属清朝的痛感，他在这稻香秫熟的景象中只觉得有无限酸楚悲辛之味。因为五年来，这些田间收成最终都进入了清朝的仓库，这怎不使他忧愤难平?这首诗写于顺治六年(1649)，距顺治二年(1645)清兵攻占江南刚好五个年头。女真国，指清朝，清朝由满族入主中原而建国，满族的祖先是女真族。输粮，即纳粮交租。这第三句是对前两句的反跌，意思是这田野年景再好，还不是成了清朝的粮仓!末句不直接用怒斥或谴责的语气来反抗“输粮女真国”的现实，而是说幸好我没有田地，也就用不着向清朝交纳田赋，这是上天有意在保全我不肯向清朝低首称臣的志节呵!不明言反清，而以诙谐之语来倾吐心曲，益见其对清朝之不满。“无田”本应辛酸难过，而作者偏偏说，无田倒更好，可不用交租，曲笔见真意，不屈服于清廷之凛然正气可以想见，名节操守自明。这“天全我志”，实是“我全我志”的替代说法。全诗写收获季节触发的忧患感及守节自持的情怀至此已跃然纸上了。归庄借农事寓托反清之志，在《己丑元旦》诗中亦然。诗云：“不信江南百万户，锄耰只向陇头耕!”就是说农民使用的农具，我不信它只是用来耕田的，有朝一日它会成为反抗清朝的战斗武器。联系这首观收获诗，我们可以更清楚地感到他的强烈的反清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