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马诗二十三首(其二十三)》

李贺

武帝爱神仙，烧金得紫烟。

厩中皆肉马，不解上青天。

据《史记》及有关书籍记载，汉武帝即位之后，妄想长生不老，颇好神仙之术，尝请栾大等江湖骗子，烧炼金丹，配制所谓不死之药。唐宪宗也是一个神仙迷，曾命江湖骗子柳泌为台州刺史，到天台上取灵芝配药，以求长生。这诗明写武帝，实讥宪宗，借古讽今，以马喻人，犹如一篇寄意遥深的讽刺小品。

“武帝爱神仙，烧金得紫烟。”汉武帝喜爱神仙之术，企图成仙升天，但请来“仙师”大事烧炼金丹的结果，所得到的只不过是一缕“紫烟”而已。“得”字甚妙。想求仙“得”道，平地飞升，使万众仰羡，但所得仅一缕烟云幻影，岂不令人好笑?此字平中见奇，带有无限的辛辣嘲诮意味。炼丹不成，仍想升天，那就只好借助于“天马行空”的坐骑了。然而“厩中皆肉马，不解上青天。”原来蓄养于皇厩之中的“天马”，几乎全是圆滚滚肥通通的痴笨肉马，怎么能骑之而腾飞于九天云霄呢?“皆”字颇富深意。既然受宠者皆为肉马，良骏遭际岂不可知?欲上青天，不见神骥，升天岂非梦想!事实上也是如此，汉武帝贪求长生成仙，便招致了李少君、公孙卿、栾大等大批江湖骗子;特别是栾大，靠着满口的谎言和小小的戏法魔术，一介贱夫，便联翩升官受赏，身悬六印，颐指气使，一呼百诺，就连长生公主也成了他的猎获物。入京数月，富贵天下无比。唐宪宗好神仙，不但招致了僧大通、柳泌等骗子的捉弄，而且一些忠谏之臣，则大遭贬斥，有的几乎死于非命。这些江湖骗子们，不都是些“厩中肉马”吗?指望此等人而升天，自是梦想;指望此等人治国，岂非天大笑话?方扶南说：“《武帝爱神仙》，此言有才不遇，国士不幸;不得真才，亦国之不幸也”(《李长吉诗集》批注)，说中了此诗之深旨。

此诗匠心独运，寓严肃于谐趣之中，寄辛辣于嬉笑之外，以古帝喻今帝，以养马喻用人，层层为喻，语语双关，形象生动，深得讽喻诗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