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的故事

        在我国的不少地方,每遇红白喜事儿,往往爱请班子吹手,吹吹打打,闹闹排场。吹歌手只要架起唢呐,鼓起腮帮子吹一阵儿,四邻背舍,乡里乡亲,立刻便凑拢过来瞧看个热闹。唢呐为啥能那样牵动人心?为啥常被用在农家的大事儿上?河北省邯郸一带民间流传着一段故事哩。
        

        传说,很早很早以前,榆树屯有个光棍儿叫尤八,他顺顺当当的条个儿,面相挺和善。可是,因为家里穷,二十出了头,还找不到媳妇。不过,本村儿倒有个闺女和他从小就亲近。那闺女名叫巧兰,人长得俊俏不说,眉里眼里都会说话。她爱见尤八,尤八也喜欢她。素平常,他抽闲去她家帮活儿,她闪空给他缝补,一来二去,日子久了,俩人的心里慢慢都有了数儿。人们说,尤八好倒好,就是有个犟脾气,可是,她就偏偏爱上了这一点。巧兰想:嫁人不是图金银,只要到老一条心。好骡好马难挑选,有点脾气不大紧。
        真是好景不长。一天,巧兰忽然慌慌张张地跑到榆树林子里见了尤八,她抽抽咽咽地跟他说:“八哥,爹娘——把俺——许给了犁湾的——郝三!”
        “啥?”尤八一屁股蹲在地上,牙咬得咯咯吱吱地响,半晌没言语。
        “八哥,咱可咋着办?”
        尤八不吭。
        “八哥,要不,俺跟你跑吧!”
        尤八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然后又由红变青,由青变红,自个儿琢磨了半天,才霍地站立起来,背对巧兰说:“巧兰,别那样。你的心,俺知道,可咋能为了俺,叫你去受罪,叫你割断骨肉情分?要不,你就……”
        巧兰哇地一声哭了,她万万没料尤八今天竟成了一滩尿泥!她看着尤八,狠狠地说了声:“你——”掉转身子就跑回了家。
        三月初八,天阴得像黑洞,迎亲的人刚刚出了村儿,抬轿的突然大呼小叫起来:“不得了,不得了,轿子里往外流血哩!”花轿打住了,揭开轿帘一瞧,糟了,新娘早成了一个血桩子!
        事后,尤八才从众人的口里听到了信儿,原来,喜日那天,巧兰悄悄在怀里揣下一把剪刀。她决意不嫁郝三,上了轿,就赌气自刎了。
        过去有个规矩,小口不上坟。那天,巧兰的爹只好差人把闺女埋在村南的洼地里。不久,坑里便长出了一片芦苇。乡里人都说,那准是巧兰的化身,说不定巧兰是死得冤了。
        尤八想巧兰,恨她不该走那条路,恨她不该把他自己一个人单单扔在这个世上。他从家里拖了把镢头,疯了似的一气跑到苇坑里,狠命地刨啊刨,他要刨光这些苇子,他要刨出巧兰的尸体。但是,刨了半晌,除了那把生锈的剪刀,什么也没有找见。没了法,他把芦根扎成个捆子,粗喘着恶气扛回了家。
        打那以后,尤八就把自己关在家里,整天呆乎乎地想,白日里他吃不下饭,夜里睡不成觉。他恨巧兰的爹娘太狠心,也恨自己太窝囊,当然,他更恨那个混混沌沌的旧世道儿。他手摸着那把夺去巧兰性命的剪刀,摸着那些疙蔫了的根,心里总是说不出来多么难受。他肚里窝着一团火,想呀想,怨呀恨,竟把手里的一条芦根剪成许多小骨节儿。他心疼巧兰也心疼这些芦根,于是,就把个小骨节儿噙在嘴里头。怪,这芦根为啥甜得竟像蜜,用牙咬咬吧,“咦、咦”两声,真像巧兰的哭声骤然响在耳边。再试试,“咦咦”又是两声。尤八慌了,他赶忙把手捂住嘴,不料,“叽叽咯咯,呜呜咽咽”,一串串巧兰的笑语,一阵阵扎心的哭叫,立时就飞满了院子。罩住了全村。
        尤八的心碎了,尤八的心醉了。
        从此,尤八就更没有心思干活了。为了一辈子不再找女人,他就随身带了这个芦哨儿,悄悄上峨嵋当了和尚。在峨嵋,他把芦根做成了唢呐儿,并把芦哨安在木管上,每每吹上一曲,天下的人心马上被打动了。
        现如今,唢呐的样子还是像个“尤”字儿,木头杆上还是挖着八个孔。芦哨儿,就是尤字头上的一个点。吹歌手哪个不是先把芦哨含在嘴里,然后再咬上两下,“咦咦”响了以后,末了才能奏出嘹亮的乐曲?
        至于红白喜事吹唢呐,一来是为了纪念这对不幸的青年,二来,就是提醒人们:农家大事儿,当紧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