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松《浪淘沙二首(其一)》

皇甫松

滩头细草接疏林，浪恶罾船半欲沉。

宿鹭眠鸥飞旧浦，去年沙嘴是江心。

《浪淘沙》，形同七绝，内容大都借大浪淘沙抒发人生感慨。

这是一首蕴藉深远的诗作，也是一幅水粉淡彩的山川画。笔调清新幽雅，绘景别具风情。全诗写有十样景象：滩、草、林、浪、罾、船、鹭、鸥、旧浦、沙嘴。这十种景物具象依次排列并不成诗，而作者只用了几个字略加连缀点染，所取之景便立即诗情盎然、画意浓郁起来。笔法由远及近，从静到动。而且静中孕育着生机活力，动中包含有人生哲理。你看，远处沙滩的尽头是刚生长的纤细小草，一片新绿，一直延伸到岸边稀疏的林木中。“细”、“疏”二字下得极精，极有神韵。细，小草初长，还没茁壮;疏，林木复苏不久，尚未枝繁叶茂。该是初春。那么，岸上的树木是暴芽的绿柳，抑或是含苞的红桃?林中有无黄鹂对鸣?有无燕子衔泥?我们展开想象，就能领略这远景的多姿多彩，体会作者运笔的丰富蕴含。再看近处，波涛汹涌，春潮湍急，渔夫正在半沉半浮、摇晃不定的船上用方网捕鱼。为了抓紧春汛时节捕获，为了生计，战惊涛、斗恶浪、“乐在风波”的渔夫形象，多么令人敬佩!他的精神又多么发人深思!

前两句由滩头写到江心。后两句又由江心写到滩头，借鸥鹭栖息地的转移，点明人世沧桑的变迁，寓意极其深远。今之江心，是去年之沙嘴;今之沙嘴，乃去年之江心。由沙嘴、江心互相变换之速，道出“沧海桑田”之理。汤显祖评：“桑田沧海，一语破尽，红颜变为白发，美少年化为鸡皮老翁，感慨系之矣。”(《花间集》)卷一)徐士俊云：“蓬莱水浅，东海扬尘，岂是诞语。”(《古今词统》卷一)这层寓意亦不难从其他诗中找到注脚：“相搅相淘无歇日，会教山海一时平。”“暮去朝来淘不住，遂令东海变桑田。”(白居易《浪淘沙》其一、二)细细品味，自会悟出诗中所深蕴的“人间正道是沧桑”这一带规律性的人生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