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酬李甫见赠十首(其二)》

元稹

杜甫天才颇绝伦，每寻诗卷似情亲。

怜渠直道当时语，不着心源傍古人。

李甫，其人及事迹未详。有的刊本作孝甫。这是一首和李甫讨论诗歌创作的绝句。元稹和白居易一样，都对杜甫的创作极为倾仰。认为他是有唐以来最伟大的诗人。他们认为，“诗之豪者，世称李、杜。李之作，才矣奇矣，人不逮矣，索其风雅比兴，十无一焉。杜诗最多，可传者千余首;至于贯穿今古，覙缕格律，尽工尽善，又过于李。”(白居易《与元九书》)，这话虽从白居易口中说出，却代表了元白的共同观点。

诗开头说“杜甫天才颇绝伦”，认为没有人能与其相比。这里说的“天才颇绝伦”，既指文艺思想，也指文学创作和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元稹认为，在这三个方面，杜甫都有着其他诗人无与伦比之功。“每寻诗卷似情亲”。“寻”即找。将杜甫尊为“诗圣”，是从王安石选诗、列杜诗为“四家之首”和明杨慎称“杜甫圣于诗”之后的事，因此，杜甫的诗，在中唐并不是每首都流传的，但元稹除了阅读已在社会上流传的杜甫诗，还尽量寻找尚未流传的杜甫诗来读，不论已流传的和未得传的，只要能找来阅读，都使人倍感亲切。感到“情亲”的作品很多，但最使诗人爱不释手的是哪些呢?“怜渠直道当时语”，“怜渠”，爱其;“直道当时语”，指不含糊、不隐蔽地评论时政、揭露现实的那些作品，即元白往还信件中提到的“三吏”、“三别”、《兵车行》、《丽人行》、《悲陈陶》、《哀江头》等诗，以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他喜欢这些诗章和诗句，就是因它们都脱离了“不着心源傍古人”的巢窠。“心源”，即心。古人认为，心是思想的发源处。元稹认为，全然不结合自己的真实思想，不联系社会现实的诗，绝不是好诗。因为是与李甫讨论诗的创作问题，所以在肯定杜甫创作的同时，也批判了大历以来的浮靡文风。有人认为，这是赞扬杜甫的独创精神，反对向古人学习，这理解就片面了。杜甫所反对的，是一味仿古、拟古，而不是轻视古人，反对继承传统。杜甫不但有“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体会，而且还说过“不薄今人爱古人”的话。看来杜甫所反对的只是“不着心源”而一味“傍古人”的单纯仿古拟古之作。

从元稹《乐府古题序》和白居易《与元九书》等著述看，元稹和白居易创作“新乐府”诗，发起新乐府运动，实际上都是受到杜甫诗歌创作和文学主张的启发和影响。这首诗，虽仅仅四句，却抓住了杜诗创作的主要精华和特色。这样论诗，不涉理路，不落言筌，中肯地论中了为诗要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