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松《己亥岁二首(其一)》

曹松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人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己亥岁，为唐僖宗乾符六年(879)。是年镇海节度使高骈在江浙一带残酷杀戮黄巢起义军。本诗，即咏其事。

第一句写战事发生的地点。泽国，是河湖众多的区域，指江浙一带。“泽国江山入战图”，见战争规模之大，地域之广。整个江浙地区都成了厮杀的战场。

战争的直接危害不外有两个，一是破坏安定的生活秩序，一是大量生灵涂炭，即“生人何计乐樵苏”、“一将功成万骨枯”。第一种危害写得比较平实。“生人”即生民、百姓。“何计”是哪有办法。“樵苏”指正常的劳动生活。刀兵交处，一片混乱，哪里还能安居乐业呢?樵苏，本无“乐”可言，而当连樵苏也不能够时，倒反觉得那安定的樵苏生活是件非常“乐”的事。这是乱世之民的特殊心态。“何计”一问，见出作者对战乱区生民的关切和同情。三、四两句写战争的第二种危害。“凭君莫话封侯事”，不直承上意，而是先拓开一步，另从封侯事的可怕说起。“凭君”，是请求您的意思。请求您千万莫再谈封侯的事了!谈虎色变，连听都不敢听，把“封侯事”的可怕，渲染得无以复加。蓄势很高，为下句作铺垫。立功封侯，人所向往，诗人何故对此事害怕之极?这就构成一个巨大的悬念，用烘云托月法把后一句推到引人注目的位置上。“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句是全诗的警句，历来为人所传诵。之所以好，在于它既有现实针对性，又具有普遍意义。它用“万骨枯”的具体形象，向人们展示了这场战争的罪恶，它使无数生灵，肝脑涂地。“骨”字特别刺眼，读之森然可怖。更重要的是它通过强烈对比，有极强地概括性。一边是将军功成，一边是骨枯;一边是侯印煌煌，一边是白骨森森;一边是一人封侯，一边是万人暴骨，极警醒，极深刻，从而揭穿了封侯背后的罪恶本质。与杜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及杜荀鹤的“近来县宰加朱绂，都是生灵血染成”同出一辙。

这首诗，作者是站在人道主义立场上反对战争，对战争的危害认识深刻。既批判了高骈之流的现实杀人者，也概括了战争的某种本质，具有普遍的认识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