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荀鹤《旅怀》

杜荀鹤

月华星彩坐来收，岳色江声暗结愁。

半夜灯前十年事，一时和雨到心头。

《旅怀》，又作《旅舍遇雨》，是一篇追忆往事，感怀身世的作品。

开篇，诗人先从室外大范围布景，由天空而地面：阴云弥合，夜雨潜来，原有的星月光华都顿时敛去，黑黝黝的山峦和呜咽澎湃的江声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似乎充满了愁绪。古人论诗，认为“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可以“互藏其宅”。此诗前两句景物描写，正是这种情景相生、互藏其宅的例证。所写景物既是触发诗人情思的契机和媒介，又由于被诗人注入了自己的心境和感情，经过情绪的酝酿和处理，能够渲染出一种浓重、压抑的气氛，对于表现诗人身处暗世、壮志难酬的孤愤悲苦心态，起到很好的烘托作用。特别是“暗结愁”三字，看似写景，实则已是在写诗人自己，正所谓“托物言志”罢了。

第三句笔锋一转，由室外而室内，从寥廓的自然景象而回到了诗人自身。在这窗外如墨，风雨如磐的漫漫长夜之中，诗人独处异乡，面对旅社内的一盏孤灯，心潮翻滚，枯坐难眠，十年来的历历往事和飘泊之恨，都随着窗外的凄风苦雨，一齐涌入心头。杜荀鹤一生很有政治抱负，不但自己以“男儿出门志，不独为身谋”(秋宿山馆》)自勉，而且还常以“共有人间事，须怀济物情”(《与友对酒饮》)希望友人。但是由于唐末社会黑暗，使他一直怀才不遇，壮志难伸，甚至因为他的诗“多主箴刺”，还“众怒欲杀之”(见《唐才子传》)。这种“年年名路漫辛苦，襟袖空多马上尘”(《感秋》)的长期不幸遭遇和对黑暗社会现实的强烈不满，在诗人胸中必然形成一种沉重的压抑感和不尽的凄苦、孤愤情绪。《旅怀》一诗写景抒情，从头到尾不着一点亮色，正反映了作者的这种悲苦心境。

这首七绝谋篇布局，先天空而后地面，先室外而后室内，以“半夜灯前”和“月华星彩”对照，“一时”和“十年”呼应，时间空间，错落有致，构成一种俯仰开合、百感苍茫的情思和意境，显示了诗人高超的艺术概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