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宷

        

·岳珂·

        神宗朝王襄敏韶在京师;会元夕张灯,金吾弛夜,家人皆步出将帷观焉,幼子宷,第十三,方能言,珠帽襐服,冯肩以从,至宣德门上方御楼,芗云彩鳌,箫吹雷动,士女仰视,喧拥阗咽,转盼己失所在,驺驭皆扰不知所为,家人不复至帷次,狼狈归,未敢白请捕,襄敏讶其反之亟,问知其南陔也,曰:“他子当遂访,若吾十三,必能自归。”怡然不复求,咸叵测。居旬日,内出犊车至第,有中大人下宣旨,抱南陔以出诸车,家人惊喜迎拜,天语既定,问南陔以所之,乃知是夕也,奸人利其服装,自襄敏第中已窃跡其后,既负而趋,南陔觉负己者之异也,亟纳珠帽于怀,适内家车数乘,将入东华,南陔过之,攀呼焉,中大人悦其韶秀,抱寘之膝,翌早拥至上阁,以为宜男之祥,上问以谁氏,竦然对曰:“儿乃韶之幼子也。”具道所以,上愿以占对不凡,且叹其早慧,曰:“是有子矣。”令暂留,钦圣鞠视,密诏开封捕贼以闻,既获尽戮之,乃命载以归,且以具狱示宣敏,赐压惊金犀钱果,直钜万,其机见于幼年者已如此,南陔宷自号,政和间有文声,敢为不诎,充其幼者也,余在南徐与其孙遇游传其事。
        

〔选自《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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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刚刚会说话的小孩,能够机智地逃脱拐劫者之手,平安回到家中,不能不使人万分惊异,王宷就是这样一个机敏的孩子!
        这篇小说以极为精练的笔墨表现了现实生活中的一个内容,塑造了一个年龄很小但聪明过人的儿童形象——南陔宷。在塑造这一人物时,作者不是面面俱到地介绍他,而只选取了他生活中具有典型意义的情节,这样就更加突出了人物的性格特征,使王宷这一形象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般小说中表现人物形象的艺术方法是多种多样的,这篇小说为了表现王宷的机敏,采取了正面描写和侧面烘托的手法。
        小说一开始,就写的是元宵节之夜,王襄敏家人出来观灯,“幼子宷,第十三,方能言,殊帽襐服,冯肩以从。”王宷是王襄敏的第十三个儿子,刚刚会说话,在这元夕佳节,他戴着镶满珍珠的帽子,穿着挂满饰物的盛装,骑在家人肩上,跟着大人一起观灯来了。这一段作者正面描写了王宷的形象,给人们留下了初步的印象——一个年幼的大家公子。在万头攒动的观灯人群中,“南陔觉负己者之异也,亟纳珠帽于怀,适内家车数乘,将入东华,南陔过之,攀 呼焉。”当王宷感觉到背自己的人不是家人时,他马上把珠帽藏在了怀中,这一举动是与一般孩子的表现极为不同的,他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把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保管好,这就说明他已意识到贼人就是冲着这些珠宝而来的。足见这孩子很懂事,早熟。此时恰巧有皇宫车辆经过,他便跑过去,趴在车前的帷幔处呼救。这么小的孩子在与家人失散后,非但不哭闹,反而能有办法自救,表现出临危自若,处事不惊。他的所作所为与他的年龄是极不相称的。作者的这段正面描写,确实是令人们对王宷在这紧急关头有主意、有办法应付赞叹不已。当中大人将他带入内宫,“上问以谁氏,竦然对曰:‘儿乃韶之幼子也。’具道所以。”在威严的皇宫内,面对权力无边的圣上,王宷并未被“震摄”住,他表现得对皇上很有礼貌,很尊重,同时又能对答如流,把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皇上,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这就更加深了人们对王宷的认识:一派大家风范,与众不同。小说这些正面的描写使人物形象很鲜明,描写王宷的外貌特征、言谈举止,行为动作全都是为的突出人物的性格特征,作者抓住他的年龄小与胆略高的反差,突出了他的机敏,有胆量,非同凡响。
        只有正面的描写,作者似嫌不能写尽王宷的精明,于是在小说的适当地方,又采用了侧面烘托的方法,作者通过对与王宷有关的其它人物的描写,写他们对王宷的印象,以及在这件事情上对他的态度,来间接烘托出作者所着力描写的王宷的性格特征,这样的写法,对人物形象的塑造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在元夕灯夜,王宷不见了,家人及侍从们都惊慌失措,非常狼狈地回到家中,“襄敏讶其反之亟,问知其南陔也,曰:‘他子当随访,若吾十三,必能自归。’怡然不复求。”大家都不知怎么办好时,王宷的父亲却镇定自若,认为如果是其它孩子,应当去查访,“如果是十三子,一定能够自己回来。”非常自信的语气!俗话说,知子莫若父。王襄敏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说明他早已深知、了解了王宷,王宷平常的所做所为已经让他的父亲认定在这关键时刻,他能应付,这也就说明王宷早已表现出与其它孩子的不同之处。“中大人悦其韶秀……以为宜男之祥。”也是以中大人眼中所见,侧面写王宷的美好、俊秀。“上顾以占对不凡,且叹其早慧,曰:‘是有子矣。’”在皇上眼中,王宷也是不同凡响的,同时也感叹他这么小就这么聪明,对他也是非常喜爱的,把他留在宫中,下令把劫持他的贼人“获尽戮之”,还赐给他的父亲压惊钱一万万两,皇上如此断事,完全是出于他欣赏这个孩子的聪明、可爱,这种不直接的叙述反而进一步从侧面烘托了王宷这一人物形象。
        这篇小说塑造人物形象采取正面描写和侧面烘托的交插使用法,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作者岳珂,字肃之,号倦翁。岳飞的孙子。著有《金陀粹编》、《宝真斋书法赞》、《桯史》、《玉楮集》、《棠湖诗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