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固

        

·陶 潜·

         赵固常乘一匹赤马以战征,甚所爱重,常系所在齐前。忽腹账,少时死。郭璞从北过,因往诣之。门吏云:“将军好马甚爱惜,今死甚懊惋。”璞便语门吏云:“可入通道,吾能活此马,则必见我。”门吏闻之惊喜,即启固。固踊跃令门吏走往迎之,始交寒温,便问卿能活我马乎。璞曰:“我可活尔。”固欣喜,即问须何方术。璞云:“得卿问心健儿二三十人,皆令持竹竿於此,东行三十里,当有丘陵林树状若社庙,有此者便当以竹竿搅拢打拍之。当得一物,便急驰归。既得此物,马便活矣。”於是左右骁勇之士五十人,使去,果如璞言。得大丛林,有一物似猴而非,走出。人共逐得,便抱持归。此物遥见死马,便逃梁欲往。璞令放之,此物便自走在马头间,嘘吸其鼻。良久,马起,喷奋奔迅,便不见此物。固厚赠给璞,得过江左。
        

〔选自《搜神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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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小说写得很有情趣,文章构思也有很多巧妙之处。
        作者描写东晋时的赵固爱马异常,是从赵固的军旅生活写起的。他这样开头:“赵固常乘一匹赤马以战征”,是想告诉读者,赵固爱马绝非偶然。赵固是一位将军,他转战南北,不会离开他心爱的坐骑。因此,他与赤马是朝夕相处的朋友,是患难与共的战友,他与它,是患难之交。
        作者点明了赵固爱马的独特原因之后,便笔锋一转,描写了赤马的突然死亡。这突兀的转折之笔,不能不牵动读者的心绪,引起人们对事态如何发展的关注。于是,作者便领着读者向事件发生发展的过程中走去。这当中,作者自觉,读者不自觉,这便是文章构思的巧妙之处。
        同样,在写了马死之后,作者并不对赵固的哀伤愁闷作正面描写,而只是侧面叙述门吏得知东晋名士郭璞能有办法使马复活的消息之后的惊喜。这引起了读者的想象:门吏且又惊又喜,那马的主人就该欣喜若狂了。一句“固踊跃令门吏走往迎之”,便把赵固手舞足蹈的狂喜之情点化了出来。读着这段描写,你仿佛能看到赵固手忙脚乱的形象,能听到赵固急切的催促之声。到这时候,作者已经完全抓住了读者的注意力,他使读者的心态和赵固的心态产生共鸣,使读者又被作者调动起来,开始焦急地等待下文。不过,作者此时到不着急,他认为应该松弛一下读者的紧张心理,以便在心理上更好地体味事件发展的高潮部分。
        作者转而描写主人公的寒暄之语:“始交寒温”,暗示了一番赵固的礼貌周全。这确实刹住了读者一门心思的探究之情,使读者转移了注意力,甚至好笑起赵固急到如此地步,还不忘说点“今天天气真好哇”的客套话的有趣来。于是读者的心情便平稳了许多,注意力就有余力再凝聚了。这便是作者巧妙构思的又一个意趣所在。
        此后,作者开始描写事件的高潮部分了。这一节写得活灵活现,充满情趣。尤其是对救活赤马的怪物的描写,很吸引人。那“逃梁欲往”的活泼状;“自走在马头间,嘘吸其鼻”的认真状;忽然失踪的怪异状,都令人神秘莫测。从这一节开始,小说从“志人”转向“志怪”,弥漫出一种神秘的怪诞色彩。这也是魏晋元朝时期笔记小说的特色之一。小说虽往往荒诞无稽,但其中也包含了许多美丽的民间传说,包孕了人们的许多美好的幻想。本篇小说中使马活的情节描写,便包孕了作者的一点幻想之情,一点对生命的延续的渴求之情。作者借着这点虚幻之情,再一次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力,他继续引导读者随他走向神秘怪异的气氛中去。作者开始故弄玄虚,将“似猴而非”的怪物之形状描绘得模糊不清,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余地。每个人都会按自己的想象描绘出这个怪物形象,每个人都会渲染这种想象。于是,神秘的气氛便造成了。这也许正是作者所需要的。作者希望读者能保持一种神秘的好奇心和他一起感受事件中的怪异现象。作者确实做到了这点,他使读者又一次不自觉地感受到了许多不可言喻的东西,而且沉入在一种怪异的想象中去了。
        纵观全篇,无论是志人部分还是志怪部分,作者都能自始至终地牵引住读者的注意力,使读者溶进作品的喜怒哀乐中去展开想象的翅膀,这不能不使人赞叹作者的写作功力。其中,构思之巧妙和描写之饶有情趣,是这篇微型小说最突出的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