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有感》

李商隐

非关宋玉有微辞，却是襄王梦觉迟。

一自《高唐》赋成后，楚天云雨尽堪疑。

据说战国时辞赋家宋玉曾陪楚襄王游于云梦。宋玉告诉襄王说怀王曾游高唐，昼寝梦见巫山神女。襄王于是命宋玉为作《高唐赋》。其夜襄王果梦与神女遇。而《高唐赋》过去曾被认为是寓讽襄王荒淫之作。“非关宋玉有微辞，却是襄王梦觉迟。”是说并非宋玉特喜以隐含不露的言辞托讽，正因为襄王沉迷艳梦，迟迟不醒。“一自《高唐》赋成后，楚天云雨尽堪疑。”楚天云雨，指男女情爱之作。说自从宋玉《高唐赋》问世之后，凡是描写男女情爱的作品便都值得怀疑为别有托讽了。

作者常自比宋玉，且有“众中赏我赋《高唐》”的自白，这首《有感》正是托言宋玉自道其诗歌创作。但究竟是“为《无题》作解”(杨守智语)，还是“为似有寓意而实无所指者作解”(纪昀语)，则论者往往各执一端。其实，诗中二意兼而有之。前两句即暗示自己确有微辞托讽之作，而且是事出有因，不得不然。后两句则暗示自己另一部分写男女之情的诗作并不一定另有寄托，但人们因为受了微辞托讽式的《高唐》之类作品的影响，便都怀疑它们有寄托了。作者用“尽堪疑”的词语，一方面表明这种“疑”事出有因，一方面又表明这种笼统的“疑”并不符合实际。结合诗人的作品来看，他的这种表白是真实可信的。

李商隐创作《无题》诗，往往由于有些话不能明言或难以明言。同样，这首诗也写得优美婉转，深隐不露。不仅是以艺术的方式来说明自己的艺术，而且这种说明方式也与《无题》一类作品风貌相似。由此可见，作者对自己这种艺术风貌是非常爱赏的。诗人所以能够对自己的作品作出非常形象而又恰如其分的解释，既是由于引宋玉及其《高唐赋》作替代非常恰合，同时还得力于虚字的运用：“非关”、“却是”、“一自”、“尽堪”，写出创作上不得不那样做，以及那样做之后所引起的效应。唱叹之中收到了曲折周至、自辩自赏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