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武

        

潘耒

        盖世英雄项与刘,曹奸马谲实堪羞。阮生一掬西风泪,不为前朝楚汉流。
        
        广武山在今河南荥阳县境内,秦末,楚汉两军隔广武对阵,项羽、刘邦曾在广武谈判。《三国志·阮籍传》注引《魏氏春秋》言阮籍“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乃叹曰:‘时无英才,使竖子成名乎?’”据一般的解会,阮籍这话是冲刘邦来的。他登上广武城,看到楚汉相争故地,感慨当时没有英雄,竟使刘邦这小子坐了天下。这也真算得是口吐狂言了。作者却不这么看,他对阮籍的那一声长叹别有会心。
        “盖世英雄项与刘”,开篇一句就否定了通常的理解,即断然认定“时无英才”,决不指项羽、刘邦而言。刘项二人在秦末动乱中崛起,为推翻暴虐无道的旧王朝,建立了不朽功勋。后来楚汉相争,刘邦固然是胜利了的英雄,“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大风歌》)。而项羽虽有垓下之败,总体看来也非孬种,故太史公直以帝王规格待之,著下《项羽本纪》。“盖世”二字,就出于项羽《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一句。他是一个失败了的英雄,老阮虽狂,不会如此无眼量。那么,他的“时无英才”之叹,就不是就楚汉相争而言,而是对自己所处的时代感到失望。
        阮籍生在曹魏时代,本有济世之志。然明帝曹睿死后,由曹爽、司马懿夹辅曹芳。二人明争暗斗,时局十分险恶。在那个“乱与篡的时代”(鲁迅),阮籍心情十分苦闷。当曹爽召他为参军时,他谢绝了,托病归里。正始十年(249)司马氏杀曹爽,独专朝政,排除异已诛连无辜。阮籍既要保命,又不能屈心抑志,只好佯狂逃世。“曹奸马谲实堪羞”就是针对这种情况而言的。“马谲”当指司马懿的权诈而言,而“曹奸”呢?按诗人的本意,是否连类笔伐汉末的曹操呢,由阮籍在政治上是倾向于曹魏集团的,其父阮瑀就是这集团的成员之一,看来他不可能将曹操与司马懿等同视之。“曹奸马谲”四字最好扣到曹爽,司马懿头上。
        于是“阮生一掬西风泪”,便“不为前朝楚汉泪”了。“不为前朝楚汉流”,为谁流呢?翻出正意即:“只为当前魏晋流”!正面说则寡味,反面说则耐人寻思。这首咏史绝句的佳处全在独出史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