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

        

韩愈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是一首描写早春美景的风景诗。诗人写这首诗后,即把它寄给了密友张籍,所以诗题叫“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水部是张的官职名,即水部郎中的省称,员外是定员以外的官员)。
        此诗的关键在“早春”二字。诗描绘的不是一般的春景,而是大地春回最初的景象。
        春回大地最初的信息是草绿,但草由枯转荣有待春雨的滋润,所以诗的第一句便写到春雨。天街指京城的街道,即长安大道,而第四句“皇都”即指长安。春雨有春雨的特点,杜甫诗“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就是极传神的写照。春雨细密润滑,不象夏日暴雨、秋日淫雨,带来遍地水潦。春雨“湿路不湿衣”,恰好使尘土不飞,空气清澄,给人极舒适、美好的感觉。它又是草木禾苗滋生的生命水,故农谚说“春雨贵如油”。“天街小雨润如酥”(酥即酥油),把握住了春雨的特点。“润如酥”三字,造句自然优美,极可人意。古代城市不象现在的水泥或柏油路面,而是由一块块石板砌成,小雨一酥,石缝里草根就萌芽,早春草生未密,远看能连成一片绿意,近看只是石板。“草色遥看近却无”一句,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又如画家设色,在有无之间。
        一、二句是描写早春美景,三、四句因而对此美景加以品评和抒情。诗人别具会心地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而一春最美好的景致则莫过于早春了,早春景物给人的美感是这样强烈,以至远远胜过“烟柳满皇都”的春深时节。人们对自然界景物之美的感受虽然大致不差,但感受的深浅、强弱,却是有差异的。而诗人的感觉总比一般人敏锐、丰富,所以常常能感到并道出常人未曾深切感到、或感到而不能道出的东西。碧柳如烟,花香鸟语的秾丽春光是人人爱好的,但从早春的草色中发现强烈的、胜似春深的美,就必须有对生活、对景物更深一层的感受,换句话说,要独具只眼。韩愈抓住了隆冬刚刚过尽,春天的生机刚刚透出的那一时景物给人最新鲜、美好的感觉予以抒写,正因为它新鲜,所以给人的感受强烈。新生小草的萌芽,不但很美,而且还宣告着残冬的过去,预示着美好的前景。而“烟柳满皇都”时的春意虽盛,却不会有早春那种新鲜感,跟着来的将是春意阑珊。也许这种种原因,才使诗人对早春景色特别喜爱。
        形象的个性是构成艺术典型的不可缺少的重要因素,是作品的生命。别具会心,实际上也就是创作个性化的一种表现。宋代苏东坡有一首著名绝句与此诗有异曲同工之妙: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诗写初冬的景色,荷尽菊残,却并不煞风景;橙黄橘绿,别有一番景致,称之为一年好景在深秋,是人所未道的。其构思很可能受了韩诗的启发哩。